梁上君瞥他一眼,“你倒是會說話。”
“倘若你能替我辦件事,我便用不低於二十萬的錢財贖你,如何?”
“什麼事?”
“偷東西的事。”
梁上君:“不對啊,你用錢贖我,我替你偷東西,到最後陸掌櫃得財,你得物,我能得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隻是你若不願,便要繼續與馬相伴。”
“挺好,至少馬沒有這麼多心眼。”梁上君放棄抵抗,“陸掌櫃,你們是合謀騙我來的吧?我不玩了,你把我綁回馬廄。”
阿耐從外頭跑進來,哼了一聲:“我看你就是怕了。”
“我有什麼好怕的?”
“你怕公子的要求你完成不了。”
梁上君不屑:“天下沒有我偷不了的東西。你也彆想激我。”
“大言不慚。你偷得了東流雙俠,偷得了那些小門小派,你能偷得了武林盟、逍遙宗和擎天殿?”
梁上君:“我隻偷我認為該偷的東西。”
“什麼是該偷的東西?”陸見微好奇,“是因為持寶之人手上沾了血?”
梁上君朝她眨了眨桃花眼。
“確實如此。”
陸見微懂了:“你想做自以為是的孤膽英雄。”
“自以為是?”梁上君輕歎一聲,可憐兮兮道,“陸掌櫃就是這般看我?”
“不然?”
“他們搶奪寶物,手刃無辜,難道不該叫他們嘗到教訓?”
陸見微:“你所謂的嘗到教訓,就是讓他們失去寶貝?這個代價比起被他們殺害的無辜,未免太輕了。你拿到寶物後,又如何處置?”
“換成錢財,捐了。”梁上君垂眸道,“我不喜歡殺人。”
陸見微轉而問:“溫公子要偷的東西是什麼?”
“陸掌櫃見諒,我隻能告訴梁兄。”溫著之歉然道,“若你將他交給我,我願出五萬兩。”
“成交。”陸見微乾脆利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梁上君急道:“不是不少於二十萬兩嗎?”
“那是你出店的自由。”陸見微說,“五萬兩,隻是買你一次單獨詢問的資格,你真的很貴。”
“……”
阿耐捧出五萬兩,嘀咕道:“陸掌櫃要價越來越高了。”
“你好沒道理。”薛關河不滿反駁,“明明是溫公子自己說的五萬兩。”
“還不是……”阿耐止言,輕哼一聲,拎著梁上君就走。
三人進了通鋪房間。
陸見微要是想聽,隨時都能聽到。可她既然答應了溫著之,就要講究誠信。
“掌櫃的,飯做好了。”薛關河適時提醒。
陸見微揚起笑容。
“開飯!”
梁上君是借用道具壓製的,五萬兩算是贖金,應充入客棧賬麵。
五萬加上之前的二十六萬,足足有三十一萬。
溫首富是真的有錢。
這樣的大主顧就應該多多合作。
不過片刻,通鋪房門開了。
梁上君踉踉蹌蹌出來,滿臉沮喪,跑到陸見微麵前賣慘。
“陸掌櫃,你還是繼續虐待我吧,溫公子的事我真辦不了。”
陸見微語調溫柔:“我虐待你?”
“不是,是關押我。”他勾著肩背,似有些顫抖,“您繼續關押我。”
陸見微:“浪費糧食。”
“那您放了我?”他麵露喜色,“陸掌櫃,您真是人美心善!”
陸見微笑道:“你武藝不俗,怎能一直埋沒在馬廄裡?以後打掃馬廄的活兒就交給你。”
這麼好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梁上君:“……”
罪不至此啊!
薛關河等人熱烈歡迎,八方客棧再添一名夥計。
“掌櫃的,夥計房不夠了,他晚上睡哪?”嶽殊問。
“通鋪空了一間,住那兒,也方便溫公子隨時與他交易。”
“好嘞。”
梁上君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前途無亮啊。
半夜,客棧燈光全滅,黑夜籠罩下,一道身影從通鋪閃出,如一片柳絮,輕盈飄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他悄無聲息地越過前院,正要踏牆而去。
一隻無形的手強勢壓下,極為熟悉的力量將他掀翻在地,發出沉悶的撞擊。
三樓傳來女子的輕笑。
“用了‘尋常客’,失了內力,竟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愧為江湖第一神偷。”
梁上君無語望天。
他自闖蕩江湖後失手的次數屈指可數,近期的兩次還是栽在同一個人手裡。
“既然神不知鬼不覺,陸掌櫃又是如何知曉的?”他苦笑問道。
陸見微:“你有獨門絕技,我也有。”
“服了,我真服了。”梁上君癱在地上,“陸掌櫃,在你手底下乾活,我也不虧。”
“夜深了,莫要擾人安眠。”陸見微無情吩咐,“明早彆忘了打掃馬廄。”
梁上君齜牙咧嘴爬起來,捂著悶痛的胸口回房。
翌日清晨,陸見微從坐定中醒神。
她洗漱完畢,剛下樓,阿迢就堵在麵前。
“他醒了。”
馮炎被六級武者擊傷時,就已經接受了自己未來的命運——如同廢人一樣活下去。
他睜開眼時,沒有嘗試催動內力。
鄭大路坐在床邊,魁梧的肩背一動一動。
這是在哭?
“吸嗦……吸嗦……”
馮炎:???
“大路。”他張口喊了一聲。
鄭大路背脊僵住,忽地轉過身,捧著一大碗麵,麵條從嘴裡掛到碗裡。
他驚喜地瞪大眼睛,張大嘴巴說:“上使您醒了!”
嚼碎的麵渣直噴過來。
馮炎:“……”
什麼傷感,什麼悲憤,全都碎成渣渣。
鄭大路抱著碗跑出去,片刻後,一個十幾歲的姑娘走進來,端著一碗藥,瞧著有點麵熟。
“喝了。”藥碗湊到嘴邊。
馮炎下意識張口,苦澀的藥汁灌入嘴裡,他皺起眉頭,目光從少女淡紫的嘴唇掠過。
靈光乍現,他驚恐閉上嘴。
這不是胡九娘的徒弟胡阿迢嗎!他在望月城見過的!她給他喂的到底是什麼藥!
藥汁順著嘴角流到床上,淋濕了肩頸。
他死死閉著嘴,拒絕喝藥。
阿迢蹙起眉頭:“喝。”
不!他不要喝!
阿迢無奈,放下藥碗,離開診室後,恰好碰到陸見微下樓,便堵在樓梯口,跟她告狀。
“醒了?挺好。”陸見微見她沒動,問,“還有什麼事?”
阿迢犯愁:“他不喝藥。”
“為什麼?”
“不知道。”
陸見微沒想到堂堂玄鏡使還怕喝藥,遂走進診室,與馮炎糾結的眼神對上。
“陸、陸掌櫃!”馮炎又驚又喜,看到跟著進來的阿迢,又遲疑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陸見微見他神情,便已了然。
“你受了重傷,韓使與鄭使帶你來求診,阿迢是店裡的夥計,負責治愈你的傷勢。”
馮炎腦子終於轉過來,麵露愧色道:“阿迢姑娘,方才是我誤會你了,還弄撒了你的藥,實在抱歉。”
“誤會解開,可以喝藥了吧?”陸見微揶揄道,“要不要把你們韓使叫來?”
“不用不用。”馮炎滿臉羞紅,騰地坐起來,端起碗就咕嚕咕嚕喝下去。
喝完之後,胸口的悶痛漸漸消減,丹田和經脈竟有輕微熱感。
他驚道:“我沒成廢人?!”
“上使,您說什麼呢?”鄭大路跑進來,“是陸掌櫃出手救了你。”
馮炎感激不儘:“陸掌櫃,您救我兩次了。”
之前在客棧,若非陸見微護他三人,他們根本無法從千裡樓、黑風堡等勢力的包圍下保全性命。
陸見微:“你們韓使出的錢,我隻是拿錢辦事。”
馮炎:這哪是拿錢辦事,這是拿再多的錢都辦不了的事啊!
八方客棧悠哉過著日子,江湖小道消息甚囂塵上。
武林盟弟子追殺陸見微,反被困在八方客棧;青龍幫上門找茬,卻狼狽奉上幾車賀禮;玄鏡司紫衣使上門求診,陸見微出手驅除六級內力,青衣使免受經脈寸斷之苦。
除卻第二條,另外兩條都讓江湖客們側目。
陸見微是誰?
武林盟弟子的戰力什麼時候這麼爛了?
青衣使受的應該隻是小傷吧,神醫穀都不敢這麼吹。
臨近江州城的路上,幾人駕馬飛馳,身後綴著一輛馬車。
羅連環麵露急色。
“我說過,陸掌櫃能救師兄,你們非不信,耽擱這麼長時間,師兄白白受這麼多苦!”
葛長老歎道:“當時俞少俠明顯要捉拿陸見微,我們若是尋她救人,武林盟會如何想?”
“管他們怎麼想?”羅連環柳眉倒豎,“他們無能,查不出害死三個師兄的凶手,還想找人背鍋,簡直無恥至極!”
葛長老:“隻是俞少俠行事魯莽,事發之後,武林盟不也決定去江州贖人賠禮嗎?”
“哼,周家的案子拖到現在還沒個動靜,武林盟的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連環,慎言。”葛長老無奈道,“去了江州,咱們說不定會碰上武林盟的人,你可千萬彆說這樣的話了。”
羅連環氣鼓鼓道:“知道了,我又不傻。”
隨後又嘀咕:“自己乾的齷齪事還不讓人說,真是蠻橫無理!”
葛長老:“……”
所幸一路快馬加鞭,江州城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