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分出一成,想必也是為了塑造一個貪財卻又向“強權”低頭的形象,掩人耳目罷了。
都是各取所需。
若是青龍幫孝敬的對象知曉此事,說不定會雷霆震怒,要找晏七麻煩。
晏七故意帶上她,是想借九級武王的威勢?
船上的洪賀滿肚子苦惱和疑惑。
他不敢問晏七,等她入船艙休息時,才小聲跟孫鯨說:“你們真打算吞並青龍幫?”
孫鯨沒好氣地覷他一眼。
“不然呢?跟你鬨著玩嗎?”
“要是被上頭知道,他們會降罪的。”洪賀唉聲歎氣,“晏武王武功確實高深,可上頭那些也不能輕易得罪。”
孫鯨嗤笑:“你知道個屁。”
大勢力的消息比洪賀想象的還要靈通。青龍幫被迫合並的第二天,就有人前來責問。
晏七沒有出麵。
倒是孫鯨嬉笑著說:“你不妨去問問八方客棧陸掌櫃。”
來人聽了後神情糾結片刻,後拱手告辭。
洪賀瞧得真切。
曾經他不得不小心陪侍的人,竟也有這般懦弱的一麵。
人活久了,真是什麼都能見到。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謹小慎微,應該直接向八方客棧投誠。
螻蟻當久了,就忘了反抗。
五日後,晏七如約帶來錢財和賬本。
查賬的任務交給張伯,薛關河跟嶽殊自發點錢。
與張伯所料並無多少出入,兩幫加一起,一年的營收不過一千萬出頭。
陸見微入賬五百萬兩。
“陸掌櫃,咱們有緣再會。”
晏七利落告辭。
陸見微數著賬戶裡的零,她現在有一千二百萬兩,攢了回程車票的十分之一。
聽上去似乎挺快,可這大都建立在“扮豬吃老虎”的基礎上,彆人上趕著送人頭,當然不會慢。
如今八方客棧“名震江湖”,尋常江湖客也不敢前來找虐。
還有九千萬兩,慢慢賺吧。
無本賺了大錢,她給自己放了一天假,靠在前院的搖椅上曬太陽。
後院薛關河跟阿耐聊天。
“燕大哥這幾日練刀越發勤奮了,他心裡一定不好受。”
“彆擔心,他是越挫越勇的性子。”
“那就好。”薛關河又道,“也不知那位晏武王是哪個門派的高手。”
阿耐:“問那麼多做什麼,洗你的菜。”
輪椅滑過地麵,發出沉悶的隆隆聲。
“陸掌櫃,失禮了。”
陸見微閉目養神,問:“哪裡失禮?”
“收稅。”
陸見微挑眉,聽到她問張伯漕運稅收一事,就能猜到她有所懷疑,實在敏銳。
她睜開眼,笑道:“不虧。”
朝廷應該早就想整頓漕運,試圖用長鯨幫牽製青龍幫的壯大,再尋找合適的時機一舉剪除青龍幫勢力,收回漕運的經營權。
但青龍幫背靠江湖勢力,朝廷一直找不到機會。
八方客棧九級武王的出現,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晏七的行事也證實了這一點。
五百萬兩,買一個扯虎皮的機會,也算是公平交易。
隻不過——
“我做生意,更喜歡雙方坦坦蕩蕩,溫公子,可記住了?”
溫著之微怔,交疊在腿上的雙手不由攥緊了些。
“抱歉,此事我先前並不知情。”
“不知?”
“我雖為東家,但已經很少親自處理生意上的瑣事,隻知曉大致的計劃,具體如何經營,都交由底下的管事。”
陸見微明白了。
裴指揮使不可能所有事都親力親為,他知道朝廷要收回漕運,但具體如何收回,是底下的副指揮使做的決定。
那日阿耐聽聞長鯨幫動手,順著洪英傑說出那番話,也是因漕運一事發愁,想要為玄鏡司爭取助力。
堂堂玄鏡司,還要借助外力辦事,聽起來實在有些寒酸。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才成立十六年,無法與底蘊深厚的江湖勢力媲美。
晏七的身份無人認出,想來也是做了偽裝。
“陸掌櫃放心,”溫著之承諾,“此等事以後不會再有。”
陸見微笑道:“姑且信你。”
她自己也曾處於微末,凡事都會謹慎迂回,能看出玄鏡司的難處。
如果她是玄鏡司指揮使,與武林各方勢力鬥智鬥勇十幾年,江湖上突然出現一家神秘詭異的客棧,她也會防備懷疑,想要摸清對方底細。
尤其是白鶴山莊的後人就在客棧裡。
豐州時的試探已經成了過去式,看在溫首富多次送錢且主動坦白的份上,她不再計較。
一日後,武林盟的賠禮隊伍終於抵達江州。
領頭的是老熟人,文昌堂褚玉台,他身後還跟著一人,那人身著武林盟弟子服,手持長劍,頗有幾分少俠風範。
可他扭扭捏捏,根本就不願踏入客棧。
眾人瞧得暗笑不已。
俞漸聲俞少俠竟也被派來賠罪,武林盟可真有意思,就不怕他們脆弱的弟子從此生了心魔?
也不知是那個促狹鬼想出來的。
褚玉台和上次一樣,滿身文氣,輕易叫人生出好感。
他拱了拱手。
“陸掌櫃,周家案是我盟失察,竟讓人犯下如此罪孽,還差點壞了您的名聲,褚某奉盟主之令,特意前來賠罪。”
“這可不僅僅關乎名聲。倘若我沒有自保之力,等待我的將是千夫所指、含冤枉死。”陸見微神色冷淡,“賠禮我會收下,但武林盟賊喊捉賊的把戲我銘記於心。”
褚玉台:“……”
他轉身去看俞漸聲,目光生厲。
俞漸聲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聽從盟內安排,狠狠咬牙,猛地跪到地上,腦袋低得下巴都能戳到胸口。
“陸掌櫃,之前是我魯莽,請您原諒。”
“楊幾度是你什麼人?”
“什麼?”俞漸聲一時沒反應過來,遲疑道,“他是副堂主,我們聽他安排。”
“是他讓你誣陷我的?”
“他……”俞漸聲踟躕半晌,才羞愧低頭,“他說你很可疑,讓我找你問話。”
“哦,然後你就認定我是凶手?”
“……是。”
陸見微饒有興致地看向褚玉台,什麼也沒說,意思很明顯。
這就是武林盟精心培養的弟子?
輕世傲物,器小易盈。
褚玉台臉上掛不住,趁機踩了一下天魁堂。
“盟中不同分堂培養弟子的方法也不同,天魁堂主戰鬥,弟子年輕氣盛,衝動易怒,不擅思辨,故而惹下此禍。”
俞漸聲緊緊抿唇。
他怕自己忍不住跳起來打一架。
陸見微輕笑。
“俞少俠多大了?”
俞漸聲咬著牙:“二十有九。”
這也能稱為“少俠”?
真搞不懂這些江湖稱謂。
“大我三歲,”陸見微用最平淡的口吻,說出最輕蔑的話,“確實夠年輕。”
武者駐顏有術,俞漸聲年齡二十九,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被稱為“少俠”不算違和。
但真的不能說什麼“年輕氣盛”了。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不是夥計,是三樓的藍鈴。
她又飄下來湊熱鬨,紅色的紗裙隨風舞動,襯著美豔的妝容,令人賞心悅目。
但此情此景,無人欣賞。
“陸掌櫃,昨日剛賺了五百萬,今日又有人送錢上門,”她嬌笑道,“你這賺錢的速度,任誰看了都眼紅。”
“比不上千裡樓賣消息賺的多。”
“你太謙虛了。”藍鈴轉向俞漸聲,“真是可憐的少俠,下次若是出來辦差,拿不定主意,可以來找我,咱們千裡樓的消息可不摻假。”
陸見微:越想證明什麼,就越缺什麼。
“藍前輩,你來客棧,也是為了賠禮啊。”薛關河不得不提醒她。
藍鈴笑容一僵。
“一個心胸狹隘的叛徒而已,與我無關。”
“看在武林盟誠心的份上,這次的事我就不再計較。”陸見微開口,“俞少俠,起來吧。”
俞漸聲紅著臉起身。
“陸掌櫃,賠禮已送到,褚某就不叨擾了。告辭。”
陸見微頷首:“張伯,送客。”
周家案自此塵埃落定,短時間門內再也沒人來煩她,陸見微徹底沉下心,修習武技,鑽研醫藥毒蠱。
個人麵板實時更新。
等級:6(10002368/100000000)(彆驕傲,你還差得遠)
技能:不問流年(4/7),疏星劍訣(4/7),卷霜刀法(4/7),春秋藥經(入門),雁過無痕(6/9),蠱術(入門)
春秋藥經和蠱術,入門之後還有熟練、精通、大師。
難道隻有到了大師那個階段,她才能解了阿迢和溫著之的毒?
又或許,她還沒到大師,就攢夠了回家的車票錢。
武林盟賠償三百萬兩,個人賬戶已積攢一千五百萬兩。
後麵恐怕很難再有繼續送錢的冤大頭了。
她該怎麼賺到剩餘的八千五百萬?
陸見微拍拍腦袋。
想太多沒有,做好眼前事最重要。
八方客棧每天都有不同的客人入住,大多是尋常百姓,少許是江湖散客。
每日房費的收入,還不夠客棧夥計吃用的。
江湖並非天天有人受傷,即便受了傷,也不一定是經脈丹田之傷,無需前來求診。
沒有病人,陸見微隻能用人體模型研究。
阿迢的毒是由兩種毒結合異變而成的,主要源頭都在西南魂斷嶺。
西南魂斷嶺裡有許多藥材和毒物,但其中危險密布,無愧於“魂斷”之稱。
解毒一直沒有頭緒,會不會是因為沒有實地考察?
陸見微研究無果,默默下了決心,將西南之行提上日程。
這日,客棧又來新客,輿馬華貴,身著綢緞,腰間門綴一塊上等的黃玉,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
他搖著扇子進門,下巴抬得老高。
身旁小廝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上下打量前來招待的薛關河,哼出嫌棄的鼻音。
“不是說這兒是江州城最大最好的客棧嗎,怎麼店裡的夥計如此寒酸?”
薛關河低頭瞅自己。
很寒酸嗎?
他剛才在河上練刀,怕弄壞了衣服,穿了一身粗布短打,有些地方磨出裂口,確實有些狼狽。
不過他沒生氣。
家裡開酒樓的,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小廝傲然吩咐:“住店,要最好的房間門。”
“好的。”
薛關河引二人入店,自有嶽殊前去牽馬。
“三樓西側上房,客官請。”薛關河記了賬,取出鑰匙,就要引他們上樓。
“等等。”那公子目光忽地一凝,盯著後院,“方才有人經過,我瞧著眼熟。”
薛關河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笑答:“許是店裡的夥計,客官,請隨我上樓。”
“不對。”富家公子眉頭陡然皺起,急步至後院,定睛一瞧,大喊一聲,“溫耐!”
“哪個孫子叫我?”阿耐拎著水桶轉身,滿臉戲謔,“呦,是陳少爺啊,好久不見了,你屁股好點了嗎?”
陳少爺冷嗬一聲。
“怎麼不見溫瘸子,是已經死了?”
阿耐神色劇變,歘地舉起水桶。
薛關河一下子撲過去。
“冷靜!想想兜裡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