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起火了!有賊人!”護衛們紛紛趕往藥廬方向。
陸見微挑眉,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不知是哪位好心人替她解圍。
趁著混亂之際,小客加速掃描書本。
竇亭在門外迎客,藥廬起火的瞬間,立刻輕功趕至,火勢洶湧,但臨近池塘,不過片刻就被撲滅。
他望著燒黑的門扉,心頭忽地一悸。
不對!
身影陡然化為閃電,奔向書房方向。
小客還差最後一格,門外傳來內力波動,陸見微斂息躲在暗處。
門被推開,白色衣袍掀過門檻,在門口停留片刻,走向藥術毒術所在的書架。
“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陸見微:經典的詐術,她才不會上當。
“小客,還有多少?”
“快了,一分鐘。”
書房沒有真正可以遮擋的地方,陸見微隱在書架後,總有被找到的時候。
隻要再等一分鐘,她就能離開。
竇亭一步一步接近藏身之地。
“陸掌櫃,竇某給你送了請帖,何不光明正大地入穀呢,你這樣偷偷摸摸地進來,竇某很是為難。”
陸見微:繼續詐,誰認誰輸。
竇亭猜進入書房的是她,是因為眼下隻有她對他的醫書感興趣,並且有能力付諸行動。
從江州到神醫穀,按照一般江湖客的腳程,肯定會在生辰宴之前抵達。
其實今天的生辰宴,就是針對她的鴻門宴。
宴會來往大多是神醫穀的醫師,隻要是醫師,都會對“治愈重症內傷”感興趣,到時候竇亭隻要用一些話術,就能將她架在火上烤。
她來了,道德綁架;她不來,膽小怕事。
跟一種新奇的醫術相比,林從月的醫書對竇亭而言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可對阿迢來說,這是救命的關鍵。
竇亭在等她自投羅網。
所幸她從一開始就留了一個心眼。
“陸掌櫃,今日是竇某生辰宴,你既然大駕光臨,不妨出來跟大夥兒見見麵,何必這般拘謹?”
腳步越來越近,他們之間隻相隔一個書架。
“微微,掃描完畢。”小客適時出聲。
陸見微調動全身內力,風一般掠過竇亭身側,奔向書房大門。
“站住!”
竇亭同樣是六級武者,目力非凡,雖看不清闖入者具體麵貌,卻能辨彆她的麵部輪廓和衣裳。
他急速追去。
陸見微借院中草木掩映,一溜煙返回輪回之所,剛要換一個麵具,脫下衣裳,身後竟傳來另一個人的氣息。
她遽然轉身,五指成爪,扣向對方脖頸。
“等等!”那人敏捷退後,“咱倆也算同道中人,不用內訌吧。”
什麼同道中人?
陸見微仔細打量他身形,感應他的內力等級。
好巧。
“藥廬是你點的火?”她改變聲線問。
“是啊,我來找藥,你來乾嘛?”那人覷向她的臉,“不是我多嘴,你這易容術真不怎麼樣。”
陸見微:“……”
感謝梁上君無意間替她拖延了時間,但此時此刻,輪回所也不安全了。
她當機立斷,說了句“配合我”,徒手將之劈暈,後翻窗而出。
翻窗的一刹那,麵具更換,青色外套回到係統背包,她再次成了沈十二,穿著一襲白衣,出現在人前。
輪回所外,竇亭和護衛凜然而立。
陸見微反應神速,指著輪回所。
“有登徒子!”
竇亭眯起眼,細細打量。
“沈姑娘,你怎會在此?”
陸見微納悶:“這不是輪回所嗎?我不能來?”
“非也。”竇亭吩咐護衛,“進去搜。”
雖然輪廓和衣服顏色都對不上,但保不齊換下的衣服藏在輪回所裡。
至於臉部輪廓,方才那道身影輕功極為精妙,速度極快,他看錯也有可能。
這個沈十二,看上去沒有內力,卻能成為上官瑤的朋友,本就有些奇怪。
竇亭想試探試探她,怎奈她是袁瓊的客人,不好貿然出手。
他眯眼打量沈十二的臉。
行走江湖多年,他雖不會易容術,但一般易容術逃不過他的眼睛,這張臉不見絲毫易容的痕跡。
八方客棧陸掌櫃的畫像他見過,與這個沈十二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難道是他想多了?
不排除陸掌櫃擅長易容術的可能。
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內力已然深不可測,還精通醫術,要是再加一個易容術,豈不讓全江湖的武者汗顏?
竇亭私心裡劃掉這個猜測。
護衛進去搜查片刻,什麼也沒發現,隻帶出暈倒在裡麵的男人。
男人相貌尋常,穿著粗布麻衣,一看就是做苦力活的下等人。
“就是他!”陸見微憤憤道,“他突然闖進去,若非我好了,豈非……登徒子!”
賓客們適時圍攏過來。
上官瑤聽了這話,連忙帶著小桃跑過去,想要握住陸見微的手安慰。
“我沒洗手。”陸見微說。
手在半途戛然而止,上官瑤為難地皺著眉。
她若退了,十二會不會怪她嫌棄?她若不退,實在過不上心裡那一關。
陸見微又道:“我沒事,就是被嚇了一跳。”
“那就好。”上官瑤順勢收回手,義憤填膺道,“小桃,打他!”
小桃立刻擼袖就上,卻被護衛攔住。
“乾什麼?他欺負我朋友,我要為朋友報仇!”
竇亭和藹道:“小桃姑娘,此人或許與藥廬被燒有關,我想先問他幾個問題,等問完了,你再打不遲。”
“小桃。”袁瓊眼神示意她退下。
小桃回頭看上官瑤,見她點頭,才不情不願地回到她身邊。
“敢欺負我朋友,看我一會兒不把他揍得稀巴爛。”
陸見微:對不住了,梁神偷。
竇亭問道:“沈姑娘,他為何昏迷?”
“他突然闖進來,我嚇得打了他一下,他就暈過去了。”陸見微一臉嫌棄,“神醫穀怎麼會有這樣的渣滓?”
“也許是外頭混進來的。”竇亭挽回了一下神醫穀的名聲,吩咐護衛拎來一桶水,兜頭澆下。
男人一個激靈,睜開眼,目光投向陸見微,直接黏到她臉上,震驚在眼底一閃而過。
眾人:果然是個登徒子,眼珠子都黏上去了,真是下流。
袁瓊覺得臟了自己的眼,直接側過身,也拉著上官瑤一起。
上官瑤:“……”
“你是何人?”竇亭問。
梁上君改變了聲線,粗啞難聽。
“小人是穀裡的雜役,竇醫師過生辰,被抽調過來打雜。”
“登徒子!”陸見微再次控訴。
梁上君接收到信號,立刻演起來。
“姑娘您誤會了,我就是一時內急,尋錯了地兒,不是故意的,您行行好,千萬不要趕我出穀,我好不容易才在穀裡尋了個生計,小人……”
“行了。”竇亭冷著臉道,“我的藥廬遭到焚毀,諸位同為醫師,應當能體會我的痛心。此人來曆不明,又滿嘴謊話,不動用特殊手段,怕是不會交待實情。”
“燒毀藥廬不能忍!要是我,早挑斷他手筋腳筋了!”
“敢在神醫穀撒野,就要讓他嘗嘗神醫穀的厲害!”
“太過分了,竟燒毀藥廬。”
梁上君驚恐:“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什麼藥廬什麼燒毀,小人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竇醫師府上這麼多護衛,小人怎麼可能放得了火?”
有人說:“放火之人必定輕功不俗,我看他就是一個尋常雜役,應該不是他。”
梁上君也有極強的斂息之法,彆人感應不出他的內力波動,就將他當成普通人。
這也成了他的保護色。
“你放心,隻是略施手段,不會傷及性命,一切都是為了查明真相,你身為神醫穀雜役,應當為神醫穀分憂。”竇亭義正辭嚴,“諸位都不願見到縱火賊逍遙法外吧?”
“不願!問清楚!”
“大不了補償他一些錢財。”
竇亭從袖中取出藥瓶。
陸見微並不想讓他得逞,吩咐小客:“背包裡有幾塊石頭,扔到院子外頭。”
關鍵時刻,小客還是很有用的。
雖然這裡不是客棧,小客無法動用監測功能,但個人背包裡的東西,它可以隨意轉移位置。
沉重的悶響傳來,眾人皆是一驚。竇亭腳步頓住,目光投向院牆方向。
梁上君就在這時動了。
江湖第一神偷的輕功不是吹的,若非在輪回所碰上陸見微,耽擱了逃跑的時間,他早就離開此地,繼續逍遙江湖了。
好在過程雖驚險,收獲卻不少。
梁上君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位姑娘雖然卸了麵具,麵容已完全不同,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此行不僅偷到了藥材,燒毀了藥廬,還碰到一個“神乎其技”的同道中人。
合該慶祝一番。
隻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易容姑娘是怎麼在短短幾息內卸掉麵具,又完美藏匿外衣的。
在眾人驚疑之際,他施展絕頂輕功,越過院牆,徹底消失蹤跡。
竇亭:“……”
護衛及時來報:“院牆外被人扔了石頭。”
眾人:竟然還有同夥在外聲東擊西!
“登徒子跑了!”小桃關注點與旁人不同,“我還沒揍他呢!”
竇亭本就鬱悶,聽了這話更鬱悶。
他勉強維持表麵溫和,拱手道:“今日竇某家中遭賊,讓諸位見笑了。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眾人很有眼色,紛紛表示無礙,並借口離開竇宅。
袁瓊也帶著陸見微三人回到芍藥居。
“今日竇醫師恐怕無心其他事,求診之事隻得再過幾日,你朋友可能等得起?”
陸見微回道:“多謝袁醫師,應該還能撐上一些時日。”
“那就好。”上官瑤說,“也不知賊人為何要燒了藥廬,平白添了許多麻煩。”
陸見微借口回到房間。
“小客,掃描本裡可有發現?”
書本掃描進係統,係統檢索起來非常方便,很快得出答案。
“沒有。”
陸見微早有心理準備,並不失望。
如果她是竇亭,這麼重要的東西也不會放在明麵上。
這些醫書都是珍貴的資料,拿到也不虧。
這幾日竇亭一定會為追查縱火賊焦頭爛額,她閒來無事,索性待在這翻翻他的珍藏。
對於醫者而言,擁有這麼多醫書和手劄是相當幸福的一件事。
陸見微這幾日什麼都不做,完全沉浸在醫術“交流”中。
神醫穀不愧是神醫穀,這些書籍外頭都難得一見。
第四日,陸見微又挑了一本竇亭親手所書的心得手劄。
手劄的紙張有些泛舊,估計有些年頭了。前幾頁都記載了一些常見的藥方和毒方,從陸見微的眼光來看,還是挺有水平的。
她漫不經心地翻開下一頁,目光忽地一凝。
紙頁上清晰寫著幾個字——
紅顏易老,群芳爭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