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076章(2 / 2)

陸見微思索一夜,也想不出靠譜的理由,便隻當竇亭是個“富貴險中求”的瘋子。

翌日一早,穀內下起了雨,雨水從廊簷滴落,如斷了線的珠子,砸在低窪之處,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

陸見微換了雙防水的靴子,一身藍色勁裝,在上官瑤和小桃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芍藥居。

昨日與竇亭約好在穀外會合,一同救治她的朋友。

她不信竇亭真如旁人所言,是個不求回報、平易近人的仁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穀內他必須裝出一副溫和的模樣,等到了穀外,說不定會露出內裡的獠牙。

所以她有沒有中毒的朋友,並不重要。

陸見微來得早,撐一柄竹傘,站在穀外等候。

“姑娘要去何處?不如坐小人的車,一趟隻要十文。”一個形貌乾瘦的馬夫靠近,綠豆眼眯成一條縫。

陸見微輕笑,某位神偷的膽子是真大,還敢在神醫穀家門口徘徊逗留。

她搖首說:“我在等人。”

“天可憐見,這又刮風又下雨的,是誰讓一個姑娘家在這乾等?”

馬夫又靠近幾分,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臉上,似乎是想看穿她的易.容.麵具。

陸見微:“比不得你為生計奔波勞碌。”

“不一樣,我就是一個粗人,姑娘天生麗質,骨相與麵相如此契合,氣度又不凡,不該受這等苦。”

陸見微:“……”

聽聽,正常人是這麼誇人的嗎?

係統商城的麵具很貼合,尋常人難以察覺,但梁上君精通此術,就算看不出麵具是如何製成的,也能瞧出一絲端倪。

既然他非要把話題引到易容術上,陸見微索性不跟他客氣。

“梁神偷,燒藥廬好玩嗎?”

梁上君:“……”

他瞪了陸見微半晌,最後什麼也沒說,腳底抹油,嗖一下跑遠了。

陸見微不由笑出聲。

“沈小友何故發笑?”

竇亭一襲白袍走近,溫和儒雅,身後跟著兩藥仆,一個撐著傘,一個提著藥箱。

陸見微:“想到朋友馬上就能痊愈,我很高興。”

“哦?”竇亭捋須笑道,“沈小友對我如此信任?”

“竇醫師的醫術人人稱頌,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聞過您的事跡,很多人來神醫穀,都是找您救命。”

竇亭搖首歎息:“過譽了。我若真醫術高明,也不會一個病患耽誤數年。”

“醫師,龜鶴居士生的本就是怪病,若非您,他恐怕撐不到現在。”藥仆說道。

“罷了,不提這個。”竇亭問,“那兩位求藥的夫婦在何處?”

藥仆:“您接診後,小人便安排他們去了龜鶴居,您每次為龜鶴居士出診,都得好幾日工夫,再去彆處怕是會耽擱。”

“嗯。”竇亭頷首,笑看陸見微,“我與龜鶴居士相識數年,出診時常常借用他的居所為病人診治,免得東奔西走。沈小友的朋友在何處,不妨一同前去,我好及時為其解毒。”

陸見微心中微感異樣。

借用他人居所節省時間她能理解,但如此周全還真是少見。

“我與朋友約定,她若抵達神醫穀,就叫人在穀外傳信於我,可一直沒有來信,應該是在路上耽擱了。”

竇亭蹙眉又鬆開。

“無妨,我讓人留意,若有人來尋沈小友,便叫她直接去龜鶴居,我要在龜鶴居待上幾日,沈小友不如先隨我同去。”

陸見微故意道:“要不,我還是在這等她。”

“龜鶴居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若你們去時,我正專心為居士診治,門房通報得不到應允,恐怕不會讓你們入內。”

“那我和朋友在穀外等候竇醫師歸來。”陸見微繼續裝作不通世故的模樣。

竇亭神色微僵。

“沈姑娘,不是我說你,醫師本就隻是看在袁醫師和上官姑娘的麵子上救你朋友一次,你這般推辭就是給醫師添麻煩。”藥仆不忿道。

另一藥仆附和:“就是,醫師為龜鶴居士耗儘心力,還得來回奔波救你朋友,你有沒有良心?”

穀外也有不少求醫的病患和病患家屬,聽到爭執圍攏過來。

“沒錯,這位姑娘,竇醫師經常出診,為了節省時間,將要救治的人都安排在龜鶴居,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聽說龜鶴居那位病得很重,竇醫師每次都極耗精力,你們同在宅中,還能讓他多休息休息。”

“他在龜鶴居,頭兩天還能趁著間隙給你們解毒,真是給你機會你不要。”

陸見微:???

看來不答應是不行了。

“罷了,既然沈姑娘不願去,等我出診結束,回來再為你朋友解毒。”竇亭率先退了一步。

眾人愈加憤慨。

陸見微越發覺得此事有貓膩,不過有貓膩比沒有貓膩好。

她裝作愧疚道:“抱歉,是我思慮不周,就依竇醫師方才所言。”

一行人前往龜鶴居。

龜鶴居位於問仙鎮東邊,與喧囂的街道隔了一段距離,環境清幽雅靜,少有人打擾。

陸見微隨竇亭踏進庭院。

甫一入院,她就敏銳察覺一道極強橫的內勁從她頭頂掠過。

做得很隱晦,一般六級武師難以發現,但無名功法能夠捕捉。

如果她沒感應錯的話,內力差不多在八級。

龜鶴居的主人是位八級武王?

除八級外,宅子裡還有不少四級、五級的武者。

踏過前院,陸見微就在仆役的帶領下與竇亭分開。

“姑娘,竇醫師要先去為主人看診,你隨我去後院廂房歇息,後院還有其他客人,不會太孤單的。”

說話的是個五級仆役,相貌尋常,眼睛很亮,沒有直視她,餘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

陸見微頷首:“多謝。”

又暗暗跟小客感慨:“八級武王就是豪橫,仆役都是五級武者。”

小客:“還記得你客棧的燕夥計是六級嗎?”

“……”

仆役引她入了一處小院,院內已有兩位四級武者,帶著一個嬰孩,正是之前路上遇到的夫婦。

兩人見到陸見微很是驚喜。

“姑娘,咱們真是有緣。”

陸見微笑了笑,“確實有緣。”

她挑了一間空房走進,房間裡各類家具齊全,乾淨整潔,像是經常有人打掃。

“姑娘且在此處歇息,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喚我。”仆役客套一句,正準備退下。

陸見微毫不客氣:“我有些渴了,可不可以送些茶水?”

仆役:“……”

來這兒的都是求人救命的,再如何小心謹慎都不為過,哪會有底氣使喚主人家的仆從?

如陸見微這般還是頭一次見。

“是不是不方便?”陸見微狀似善解人意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仆役:“……姑娘稍待。”

他低著頭離開。

小客不禁問:“有問題?”

“他表麵客氣,眼裡可沒有半點禮貌,一直盯著我的臉,就像是在描畫什麼似的。我方才是為了試探他,果然不是正經的仆役。”

雖然八級武王的五級仆役沒必要對她一個借宿之人客氣,但恰恰這樣才說明有問題。

難道這個宅子裡就沒有尋常仆役,非要一個五級武者迎客?

片刻後,有仆人送上茶水,並非之前的五級武者。

陸見微叫住他:“我在此借宿,還不知主人家貴姓呢。”

“小人不敢妄議主人,先告退了。”仆役回了一句,就匆忙離開房間。

陸見微硬生生住了兩日,竇亭的麵都沒見過。

兩日來,隻有仆役送水送飯,還有夫婦二人偶爾來尋她說幾句話。

如果龜鶴居的主人當真受了重傷,那作為一個八級武王,又是誰輕易傷了他?

倘若沒有受傷,這兩日竇亭又在做什麼?

龜鶴居外,一人隱在樹上收斂氣息。

他身形瘦削,藏在茂盛的樹冠裡,旁人難以發現。

兩天了。

那位易容術高絕的姑娘進去多久,他就在這等了多久。

竇亭那個老頭治病這麼慢的嗎?

他百無聊賴地躺在樹乾上,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細碎的金芒,金芒隨風搖晃跳躍,他伸出手捕捉,將一塊光斑握在掌心。

宅門忽然傳來動靜。

他睜眼去瞧。

一對夫婦喜氣洋洋地走出院門,懷裡抱著繈褓,孩子被繈褓遮住,看不到臉。

聽說竇亭應了一對夫婦的求診,應該就是他們。

這是已經治好了?

夫婦走下台階,整張臉都映入眼簾。

他眉梢一揚,不對。

兩人臉上都戴著易.容.麵具。

江湖上戴麵具的不少,這本沒什麼好在意的,可怪就怪在,他們的易.容.麵具都相當精細。

雖然比不上他,也遠不及易容女俠,但不可否認水平不俗。

江湖上有擅長易容的夫婦嗎?

他記憶裡沒有。

但思及易容女俠,他又懷疑是自己消息不夠靈通。

梁上君百思不得其解。

來一趟神醫穀,竟然碰上幾個易容高手。

易容術什麼時候這麼容易學會了?

又過一日,宅門再次打開。

一個容貌眼熟的姑娘跨過門檻,身形、衣裳和行走的姿態都極為相似。

終於出來了!

梁上君正欲跳下跟她搭訕,卻在對方轉過正臉時陡然一滯。

不對,這不是她!

是有人照著她的易.容.麵具模仿的她。

為什麼要這樣?

到底怎麼回事?

陸見微在龜鶴居住了五日,竇亭一直都在為八級武王診治,隻第三日現身,問及她的朋友,得知朋友尚無音訊,便為夫婦的孩子解毒。

解毒需耗費數日時間,夫婦二人隻能繼續待在宅子裡。

陸見微閒來無事,把掃描本裡的書都看了個遍,對藥理和毒術倒是多了幾分感悟,也更了解竇亭的水平和診療習慣。

憑借竇亭的醫術,為嬰孩解毒根本不需要這麼長時間。

他在刻意拖延。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陸見微不喜歡被動,在條件可以的情況下,她更喜歡主動出擊。

與其等著彆人挖坑,不如在對方挖坑之前先打斷挖坑的計劃。

她走出院子,跟守在院外的仆役說:“我的朋友久等不來,我很擔心,先出去尋她。”

仆役攔住她。

“姑娘稍等,容小人通報主人。”

陸見微便站在原地等候。

須臾,竇亭出現在院外,笑容儒雅隨和。

“沈小友莫急,居士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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