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家瞧出她臉上的疲態,沒有多說一言煩她,等她上了樓,才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齊川:???
就這樣沒了?
他顫顫巍巍道:“我能看看我娘不?”
阿迢頷首:“可以。”
齊夫人安靜躺在診室的床上,麵上的青白已然褪去,紅潤而有光澤,眉心的褶皺也被撫平,看上去已無半分病痛之感。
齊川一進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不由激動驚喜,潸然落淚。
青天女俠真的治好了他娘!
三樓房間,陸見微癱倒在床。
太累了,累得她手都抬不起來,若非有內力支撐,她早就承受不住了。
尋找“竅門”耗費她大部分的精力,待用針法驅趕內力衝出“竅門”後,她已經連拔針的力氣都沒有了。
緩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完針包。
但此次收獲頗豐。
第一次嘗試沒有經驗,走了不少彎路,等多來幾個病例,總結規律後,就無需這麼長時間了。
後幾日,她如法炮製,又治了幾個“誌願者”,將總結出的規律,認認真真記錄在手劄上,並將其命名為“離竅針法”。
“恭喜微微,《春秋藥經》的等級提升至‘熟練’,請再接再厲。”小客冷不丁冒出來提了個醒。
陸見微有些欣慰,算不上驚喜。
《春秋藥經》的等級,代表的不是她學習這本書的程度,而是用這本書的標準評判她的醫術水平。
她在完美解決寄生之症後,就有預感等級會提升。
果然,意料之中。
係統承認了她在醫學上的建樹,這是實實在在屬於她自己的研究成果。
提個等級理所應當。
不得不說,相當有成就感。
好不容易解決一個痼疾,陸見微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反正她不是每天都有病人。
初夏的陽光已然泛著熱烈,照在身上讓人心生熱意。
齊川走到陸見微眼前,麵色堅定地跪到地上,誠懇地磕了幾個響頭。
“陸掌櫃救命之恩,齊川無以為報!今後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陸見微慵懶道:“不必如此,你我之間隻是交易,各取所需,如今交易結束,日後想必也再無交集。”
她不需要這麼多人為她死啊死的。
齊川深知自己無用,陸掌櫃身邊能人輩出,哪有他效力的份?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正是那日直到最後關頭才舍得換取診金的舊玉。
“這是我爹留下的傳家寶,是我身上最貴重的物件,雖遠遠無法償還救命之恩,但……”
“我說過,你無需如此。”陸見微淡淡道,“我並非你心目中的大善人,我救人也是要談條件的,此事你應該一清二楚。傳家寶你自己留著。”
齊川愣住。
事實雖如此,可他的的確確承了恩。
“陸掌櫃。”溫著之轉著輪椅緩緩行來,“冒昧打擾了。”
陸見微瞥他一眼,“事情辦好了?”
“已經辦妥。”溫著之目光落向那塊玉,慢條斯理道,“齊公子的玉可否借我一觀?”
齊川瞅了一眼陸見微,見她沒有反應,便將玉遞給溫著之。
玉色泛黃,是個陳年老物件,玉麵刻著繁複的紋路,乍一看像是一條龍,但雕刻手法似乎有些粗糙,仔細瞧又是幾條蛇盤在一起。
陸見微問:“可瞧出什麼特彆了?”
“似曾相識。”溫著之凝眉闔目,在腦海中迅速搜索,終於從記憶中找到玉的出處,抬眸問齊川,“你姓齊,是樟州人士?”
“是,怎麼了?”齊川不解。
“從祖輩開始,一直都在樟州?”
“好像不是,聽我爹說,是曾祖父那一代遷移到樟州的。”
溫著之將玉交還給他,“玉收好,莫要再隨意拿出來。”
齊川不明所以,但什麼也沒問,再次向陸見微拜謝,帶著娘親離開客棧。
“你到底瞧出什麼了?”陸見微好奇。
溫著之笑道:“若我沒記錯,那玉出自擎天殿。”
擎天殿。
陸見微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門派,名字取得很霸氣,也不怕招惹朝廷忌憚。
她對彆的門派不感興趣,隨口回了個“哦”。
溫著之依舊耐心解釋:“此玉是三代之前的樣式,齊家保留至今,一直沒有更換,應該是曾被放逐之人的後代。”
“三代之前?”陸見微立刻捕捉到重點,“擎天殿每隔幾代就換一批玉牌?那得需要多少錢財?”
“擎天殿坐擁不少礦山,玉石而已,不算什麼。”溫著之失笑。
陸見微:“……”
這也太有錢了。
她若是能坐擁好幾座礦山,是不是就能攢到回家的路費了?
她忽然反應過來,“若是三代以前的樣式,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玄鏡司也才成立十幾年啊。
周圍無人,溫著之直言:“司裡有相關之人。”
“什麼人?”
他賣了個關子:“你曾見過。”
陸見微總共沒見過幾個玄鏡使,韓嘯風、馮炎等人不像,那就隻剩下——
“晏七?”
她與晏七隻打過一次交道,但對方管控江州和南州水路的舉動,佐證了她乃朝廷之人。
眾所周知,玄鏡司指揮使為八級武王,副指揮使都是七級,晏七必定是其中一位副指揮使。
溫著之一愣,旋即笑開。
“陸掌櫃,與你待在一處,我常感沮喪挫敗。”
“看來我猜對了。”陸見微挑眉,“晏七的名字不會也是假的吧?她姓齊?是擎天殿的人?”
“算是。”
陸見微不得不服:“擎天殿的人都能讓你招攬入玄鏡司?那些殿主長老們知道嗎?”
“放逐之人的後代,已與擎天殿無關。”溫著之坦然道,“再多的涉及旁人私事,我不便言說。”
“那就不說。”
兩日後,平靜的江湖再起波瀾。
玄鏡司的一份布告驚動天下,尤其是整日與藥物為伴的醫者,心中的震撼怎麼也壓不下去,紛紛跑到布告前問個清楚。
各地官府都派出衙差為循聲而來的人解說。
“的確是六級醫師的醫書。”
“官方書鋪皆有售賣,任何人都可以購買學習。”
“價錢自去書鋪詢問。”
除醫書消息外,另一個消息則讓神醫穀頗為頭痛。
神醫穀內意見各異。
“玄鏡司欺人太甚!將竇亭的醫書傳出去就算了,如今竟還要打其它醫書的主意!”
“不對啊,就算玄鏡司審問了竇亭,竇亭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醫書都背下來。”
“現在說這個有必要嗎?竇亭的醫書我不管,其餘的醫書不能放出去。”
“苦主都沒出聲,玄鏡司憑什麼?”
袁瓊看法不同,說道:“有些醫書是竇亭偷來的,還給受害醫者的親屬,天經地義。”
當日陸見微搜查竇亭居所時,就已提過此事,隻是她人微言輕,做不了神醫穀的主。
“袁醫師,你到底向著哪一邊?”有人不屑道,“江湖上的武者,哪個不是強者為尊,隻要武功夠高,搶再多東西都無人置喙,咱們可是神醫穀,管那些江湖流言做什麼?竇亭的遺物就是穀內的財產,憑什麼要送出去?”
袁瓊氣道:“你今日說出這番話,可見毫無醫者仁心,他日若你陷入困局,成為旁人刀俎上的魚肉,便知何為殘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皺眉回到芍藥居,白果迎上來,關切道:“師父遇到不開心的事了?是誰惹你生氣?”
袁瓊坐下,望著滿院芍藥,心中的失望和頹喪怎麼也止不住。
“沒人惹我生氣,我在氣我自己。”
白果不解:“為什麼要氣自己?”
“我一直以為,神醫穀是個極為清靜安寧的世外桃源,我可以在此心無旁騖地修習醫術。”
“難道不是嗎?”
“不是。”袁瓊苦笑,“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桃源,所謂的桃源,不過是蒙蔽雙眼和心靈的表象。”
白果聽不懂,但還是安慰她:“師父,我覺得咱們的芍藥居就是桃源,隻要心裡住著桃源,在哪裡都是桃源。”
袁瓊怔了怔,摸摸她的羊角辮,笑道:“你還真是語出驚人。小果,我這些年醫術一直止步不前,或許就是被安逸的表象蠶食了鬥誌。我決定出穀一趟,你願不願意隨我一起?”
“師父去哪我去哪。”白果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長這麼大,我都沒出過幾次穀呢。師父,咱們要去哪?”
袁瓊想了想,果斷道:“江州。”
竇亭醫書的公布,給了天下醫者一個極大的驚喜,熱議還沒過去,神醫穀拒絕歸還醫書一事再掀波瀾。
大多數武者都不在意。
隻要能給他們治病療傷,醫書的事與他們無關。
關注此事的隻有小部分極具正義感的武者,以及與自身命運息息相關的醫者。
沒有哪一位醫者願意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遭人偷搶。
物傷其類,他們對那些無辜受害的醫者感同身受。
神醫穀此舉,就是想維持自己在醫道上的絕頂地位——若是玄鏡司用輿論壓一壓,他們就聽話地歸還醫書,那還何談是天下的醫者聖地?
小部分狗吠罷了,根本無需在意。
隻要有武者不想死,隻要有醫者想學習更加高深的醫術,神醫穀的地位就不會動搖。
武者看病要付高額診金,醫者入穀學習要付高額束脩。
神醫穀總是會立於不敗之地。
八方客棧,陸見微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徹底完善離竅針法,便製定了下一步計劃。
——前往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