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來達達城,總要見識一下藥材集市。”
陸見微可以從係統商城購買藥材,但她此行並未攜帶多少藥材,總不能憑空變出來。
醫者來一趟西南,不去藥材市場逛逛,怎麼都說不過去。
“掌櫃的,出門怎能不帶上我?”梁上君湊過來,“那些人講話你們聽不懂。”
“行,你隨我們一起。”
燕非藏幾人看店,陸見微帶著阿迢和梁上君出了門。
達達城就是靠藥材交易建成的,城內各處商鋪、攤販都擺著藥材。
常見的草藥都是一筐一筐地賣,價格比滇州之外的城鎮要便宜許多,隻是品質良莠不齊。
有些藥材炮製粗糙,品相不好,都擺在地攤上賣,品質上乘的藥材大都在門麵整潔的藥鋪裡。
達達城最大的藥鋪是喀點藥鋪。
“‘喀’有多和大的意思,‘點’可以表示好看漂亮。”梁上君儘職儘責地翻譯。
喀點藥鋪一共兩層,下層擺放的都是常見的藥材,上層則是較為名貴的藥草。
還沒入店,就聞到陣陣藥香。
陸見微踏步而入,店裡夥計抬頭掃了一眼,浮起一抹假笑,迎了上來。
“幾位客人想買什麼藥?”他說的是中原話,口音很生硬。
陸見微:“烏睛果。”
這是“赴黃泉”解藥藥方上的一味藥材,產於西南魂斷嶺,不多見,不易得。
夥計愣了一下,“抱歉,沒有烏睛果賣。”
“達達城最大的藥鋪,竟連烏睛果都沒有?”梁上君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不會是徒有虛名吧?”
“你說什麼?!”夥計氣憤之下,說了一句當地俚語,一聽就不是好話。
陸見微用眼神詢問梁上君。
“他說咱們是不懂藥材的鄉巴佬。”梁上君揚聲道,“掌櫃的,您說的藥材應該是稀罕物,這種店鋪肯定沒有,咱們要不要去黑市碰碰運氣?那兒經常會出現稀罕物。”
夥計聽得直皺眉,“采摘烏睛果有多難你們知道嗎?一顆就能賣到五千兩,你們買得起嗎?”
“五千兩……”阿迢低喃,“這麼貴。”
一顆烏睛果的價錢就如此之高,藥方上其他藥呢?她的一條命值得這麼多錢嗎?
陸見微揉揉她的腦袋,“彆想太多,以你的醫術,還怕掙不到錢?”
阿迢點點頭。
她以後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全都給掌櫃的。
夥計搖頭冷嗤。
真是大言不慚,這麼年輕就敢談論醫術。
陸見微並沒有生氣,哪裡都有店大欺客現象的存在,更何況,滇州居民本就排外,對藥材一定也有地域保護機製。
烏睛果這樣的藥材,必定不會輕易出售給中原人。
“走吧。”
三人剛踏出喀點藥鋪,迎麵飛來一人,直直撞向陸見微麵門。
她靈活側身避開,隻聽“砰”的一聲,那人與藥鋪門匾撞到一起,又是一道“哢嚓”,門匾碎了,人也摔到地上。
夥計嚇了一跳,怔愣幾息後,慌忙跑出來,察看地上之人。
倒地之人口鼻全是鮮血,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竭力瞪大眼睛,死死瞪著不遠處。
圍觀人群讓出一條道。
一個高壯魁梧的漢子扛著大刀,每走一步,地麵都會顫上一顫。
這是陸見微穿越以來,見過的最高最壯的人,黑風堡兄弟倆在這人麵前根本不夠看。
他穿著異族服飾,寬大的腳掌擠在簡陋的草鞋裡,仿佛下一瞬就會將草鞋崩壞。
“阿紮密!又是你!”夥計氣急敗壞,“你這般害人,真不怕蠱神懲罰你?!”
阿紮密不屑道:“你們藥鋪的采藥人又跑到我們地盤上,我打他都算輕的。我話放在這了,巴瓦山以後是我俋族的地盤,你們布瓦族的人,可彆再不長眼跑過去,要不然死了傷了彆怪我不留情麵。”
“你——”夥計氣到語塞。
梁上君低聲解釋:“喀點藥鋪是布瓦族人開的,賺了很多錢,俋族人眼紅得很,可他們好勇鬥狠,不擅長采藥,開藥鋪也賺不到錢,便想到搶地盤這種猥瑣法子。”
陸見微:“……”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滇州也不是鐵板一塊嘛。
阿紮密撂完狠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眾人圍到喀點藥鋪前,均擔心受傷者的安危。
“阿木裡,還不快帶他去找巫師!”
“再不送去他就沒命了。”
“阿紮密可是五級武師,他一個不會武功的怎麼活得下來呦。”
“可憐的小夥子。”
梁上君連續不斷翻譯著眾人的話。
夥計紅著眼道:“巫師治不好的。”
族裡麵,受了這樣傷的人,巫師說隻能等死。
該死的阿紮密!竟然傷害一個不會武功的采藥人!
陸見微心裡忽地閃過一個想法。
她本也見不得無辜之人死在自己麵前,遂上前一步道:“我是中原的醫師,他還有救。”
夥計聞言僵住。
他剛剛態度那麼不好,她還願意救人嗎?
真不是在騙他?
他狐疑問:“中原的醫師能治好這樣的傷?”
“中原有句話,死馬當作活馬醫,”陸見微淡淡道,“你不信我,他會死,你信我,他有可能不會死。”
夥計一抹眼淚,鄭重行了一禮。
“多謝!”
看來中原人也不都是奸詐狡猾的惡徒。
“先把他搬進內室。”陸見微吩咐。
立刻有好心人幫夥計一起抬人入內。
夥計驅散圍觀居民,反身回到內室,就看到陸見微取出細長的銀針,就要往人身上紮。
“等等!這是乾什麼?”
陸見微:“救人。”
未等夥計阻攔,銀針已經刺入穴道。
“這是咱們中原醫師救人的法子,我看你會說中原話,竟連這個都不懂嗎?”梁上君在旁解釋。
阿迢則目不轉睛看著陸見微的手法。
這人被五級武師擊傷,五級內力在經脈大肆破壞,極為痛苦。
陸見微用的法子,就是她自己鑽研出來的“離竅針法”。
紮針之後,經脈中的內力在銀針的引導下,通過抽象的“竅”排出體外。
聽上去很簡單,但光是找到“竅”就極難辦到。
陸見微邊行針,邊給阿迢講解。
“看明白了嗎?”
阿迢誠實搖頭:“不太明白。”
她能記住行針過程,卻不通其中原理,也不理解“竅”到底是什麼。
陸見微的手很穩,速度也很快,看她行針就如同欣賞一場藝術表演,行雲流水,閒庭信步。
病患的臉漸漸恢複血色,緊皺的眉頭也鬆開。
“沒事,以後多練練就行了。”陸見微紮完最後一針,對夥計說,“他的內傷已無大礙,其餘傷症,你若信我,我一並替他治了,若不信,便回去找巫師。”
“信!”夥計已被她的醫術折服,“這樣的傷您都能治好,我怎麼可能不信?您儘管治!”
梁上君抱胸說道:“你可知道,我家掌櫃的在中原給人治病,診金都是萬兩起步的?”
夥計:“……”
這也太貴了!
可人家剛剛救了族人的命,他們總不能賴賬吧。
“一萬兩,他哪有那麼多錢?”
陸見微給病患喂了一顆藥丸,藥丸入喉之後,病患很快睜開眼睛,聽到他們關於診金的對話。
“我、我沒錢。”
陸見微:又是一個會說中原話的滇州人。
想來為了方便跟中原人做生意,參與生意的滇州百姓都會自發學習官話。
病患又道:“恩人來滇州,是為尋藥?”
“沒錯。”陸見微說,“我需要很多藥材。”
病患虛弱地笑了笑:“我沒有那麼多錢,能不能用藥材相抵?我是采藥人,手底下還有不少采藥人,你需要什麼藥,我都可以為你采來。”
“你可彆說大話!”夥計皺眉道,“你知道他們要什麼藥材嗎?烏睛果!烏睛果有多難采摘,你又不是不知道。”
“沒關係,我會小心的。”
夥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
“我這命是恩人……”
“稍等。”陸見微打斷兩人,“據我所知,烏睛果成熟時會引來毒蟲和毒蛇,你們滇州人不是很擅長駕馭蟲蛇?為何難以采摘?”
“采藥人大多不會武,幾條幾十條他們不怕,可上百條毒蛇呢?還有那麼多蟲子,想從它們嘴裡搶烏睛果,比進入神教還難。”夥計說道。
陸見微頷首:“既如此,烏睛果暫時不用,不過我還需要一些其它藥材。”
“恩人儘管吩咐。”
陸見微:“認得中原字吧?”
“藥材名認得,其它不一定。”
“好。”
陸見微讓夥計取來紙筆,唰唰寫下數十種藥材,裡麵包含了“赴黃泉”解藥的藥方,為免引人懷疑,她故意添了其它種類的藥材混淆視聽。
這些藥在達達城的藥材市場基本都能買到,隻有少數藥草,必須要深入山林腹地才能尋到。
山林危險,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
但采藥人就是以此為生的,他們在無數次采藥的過程中,總結出了經驗,一般情況下隻要小心謹慎便不會出大問題,除非意外降臨。
“我叫阿木安,敢問恩人叫什麼?住哪裡?”病患誠懇說道,“等我采完藥,親自送過去。”
陸見微:“城北八方客棧,我姓陸,是那兒的掌櫃。”
“記下了。”
陸見微從不跟人口頭交易,又吩咐梁上君寫了兩份契約,各自簽名按手印,才帶著夥計離開藥鋪。
三人離開後,夥計阿木裡連忙檢查阿木安的身體,驚奇道:“真治好了?你一點也不難受了?”
“是真的。”阿木安笑了笑,“她真的很厲害。”
阿木裡:“中原的醫術也太神奇了,隻用銀針紮一紮你的傷就好了,要是族裡的巫師也會這一招就好了。”
“你知道的,族裡很多人都排斥中原人,你之前不也是?”阿木安無奈搖首,“先不說中原人願不願意傳授醫術,就算願意,巫師們也不會學。”
阿木裡自責道:“是我之前偏見太大,好像中原人也不都是壞的。”
“當然,阿木沙也被中原人救過。”
“你真打算帶人去采藥?價值萬兩的藥材要采到什麼時候?山裡那麼危險,你……”
“被阿紮密打傷之後,我以為自己要死了,你明白死亡降臨的那種感受嗎?是陸掌櫃救了我的命,重新活過來的感覺真好。不管她需要什麼藥材,我都會給她找來。”
阿木裡還是不放心,“要不然咱們去找族裡借錢付了診金?”
“不用,我欠的命,我自己還。布瓦族的勇士不懼蟲蛇,不懼猛獸,我不想叫人笑話。”
阿木裡勸不動他,遂作罷。
達達城沒有秘密,尤其這個“秘密”還發生在喀點藥鋪門前。
很快,達達城的居民,不論是本地人還是外鄉人,都知道城北新開了一家客棧,掌櫃的有一手好醫術,連將死之人都能救活。
八方客棧還沒平靜兩天,又有人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