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微莞爾:“赫連姑娘過譽了。”
“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赫連雪忽然欺身上前,伸手拽住陸見微的衣袖,帷帽垂至後者眼前,“陸掌櫃,能在這見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眾人:“……”
趙卞二人:???
綠蘿麵露無奈:“小姐,我扶您回房休息。”
“不,我不回房,我要與陸掌櫃痛飲一番!”
赫連雪醉酒後,嗓音無意識發動攻擊,聽得人耳廓發燙。
趙卞二人本來還覺得她顛覆了以往清冷出塵的形象,可在聲音的美妙中重新燃起對她的癡迷。
兩種想法在腦海中極致拉扯,誰也壓不住誰。
頭疼,太頭疼了。
綠蘿還在勸,赫連雪搖首拒絕。
帷帽晃動間,露出一絲縫隙,她正麵朝著陸見微,後者得以窺見她的真容。
冰肌玉骨,雪膚花貌,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
“小客,她真好看。”陸見微在心裡由衷讚歎。
小客:“你也很好看,各有千秋。”
“成語學得不錯。”陸見微揚起唇角,“這位第一美人的性情倒是與想象中不同。”
美人還拉著她的袖子,碎碎念道:“陸掌櫃,我在快意亭就認出你了,不,沒有認出你,是他們叫出燕非藏的名字,我才知道你就是青天女俠。”
趙卞兩人又開始頭疼了。
他們的雪兒真不是換人了嗎?
“你的事跡我讀過好多遍,我好喜歡,在黔州碰到,我就猜你要來滇州,你果真開了客棧,我就來了。”赫連雪忽然頓住,而後自責道,“可我還帶了兩個煩人精,他們非要跟著我,還給你添了那麼大麻煩,陸掌櫃,你不會怪我吧?”
陸見微:不會,畢竟賺了不少錢嘛。
不過,美人是不是這麼多年憋壞了,一連串說了這麼多話。
“微微,她是不是你粉絲啊?”小客揶揄,“看了江湖話本後成了你的迷妹。”
陸見微理智尚在:“逍遙宗宗主的女兒,什麼沒見過?怎麼可能因為區區話本就喜歡上一個素未謀麵的人?”
“那她怎麼回事?”
“主動到八方客棧的客人,哪個沒有訴求?”
“她想要什麼?”
“暫時不清楚。”
陸見微也不著急,時間久了,自然會露出痕跡。
笛聲歇了之後,俋族人漸漸清醒,回想到方才所作所為,一個個羞惱得想殺回客棧。
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他們。
他們拖著傷員,匆匆回了族裡。
俋族族長和長老們正在為蠱神節做準備,看到一群人狼狽而歸,簡直難以置信。
脾氣暴躁的長老直接發問:“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去救阿紮密了嗎?”
“那夥中原人太詭異了,我們在她手底下走不過一招。”
“你在說什麼蠢話?中原人個個都是日膿包,稍稍用蟲蛇嚇嚇就屁滾尿流,哪像你說的這麼厲害,不要為你的無能找借口!”
族長阿紮山伸手壓下暴躁長老,高壯健碩的身軀幾乎將族長之位占滿。
“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這夥中原人確實不好招惹。布瓦族人之前擋著不讓我們去,說是因為中原人救了他們族人的命,哼,布瓦族就是愚蠢,竟然相信狡猾的中原人。”
“族長,阿紮密和其他十幾個人,現在都被關在客棧的馬廄裡,那夥中原人太侮辱人了!”
族長也心生惱怒,狠狠拍了拍扶手。
“派人去查清楚那夥人的底細,他們這般詭異,或許是用了中原的奇門之術。”
另有消息靈通的人說:“族長,我聽說他們連聖藥堂都敢招惹,聖藥堂還花了幾十萬兩贖了阿石丘十幾個人。”
眾人:“……”
聖藥堂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要是連聖藥堂都認慫,他們是不是也不能繼續莽撞?
族長思慮幾息,說:“蠱神節在即,不要再生事端,聽聞布瓦族邀請了他們的救命恩人一同參加盛會,等他們進了咱們的地盤,什麼奇門,什麼陣法,通通都沒用。”
“族長說得對,不如就等蠱神節盛會,不過,阿紮密他們怎麼辦?”
“先打聽清楚聖藥堂到底怎麼回事。”
“是!”
不過片刻,打聽的人回來稟報。
“族長,聖藥堂的確用二十多萬兩贖回了阿石丘等人。”
堂中靜默幾息。
暴躁長老第一個開口:“聖藥堂堂主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是誰去贖的人?”
“阿石彩。”
“會不會是阿石彩私自做的決定?畢竟阿石丘是他的堂侄。”
“不可能,阿石彩沒有這個膽子。”
“也對,阿勒舒陰晴不定,誰敢惹他不痛快。”
族長阿紮山思量片刻,說:“聖藥堂都避其鋒芒,說明這夥中原人確實不好招惹,蠱神節在即,咱們不能節外生枝,派人去客棧贖人。”
“可是……贖金太貴了。”有人忍不住說道,“據說是按斤算,阿石丘他們都花了二十幾萬,更何況阿紮密他們?”
俋族的勇士皆身形高壯,一個抵彆人好幾個。
族長:“……”
他們的族民本就不擅經營,哪來這麼多錢?
有心思活絡的長老說:“中原人來這兒,不就是為了藥材嗎?要不然咱們用藥材相抵怎麼樣?”
“你是不是傻,這麼多錢,得準備多少藥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不管外頭受苦受難的勇士們了?”
“不是說布瓦族邀請他們參加蠱神節嗎?”又有人想出主意,“不如等他們參加蠱神節當天,客棧沒有等級高的武者,咱們趁機派人去救人。”
“你這什麼餿主意!阿紮密他們是族裡一等一的勇士,他們若不能參加蠱神節,咱們俋族豈不是要在比試中丟臉?”
“還有一個法子。”
“快說!”
“中原人喜愛玉石翡翠,咱們可不缺這些東西,要不然派人過去商談?先不管丟不丟臉了,在中原人麵前丟臉,總比在蠱神麵前丟臉好。”
“沒錯!咱們就用翡翠玉石,有些中原的商人就喜歡這些。”
俋族勇士退離後,宴席也即將結束。
赫連雪說了一大堆話後,徹底醉倒,由綠蘿扶回房間。
徒留趙卞二人風中淩亂。
夜色深深,白日喧鬨的達達城陷入沉寂。
雲霧遮住銀白的月光,黑暗籠罩整座客棧,萬籟俱寂。
陸見微躺在床上,打開係統麵板。
每顆綠點都安安靜靜待在房間裡,不多時,一隻小蟲子悄無聲息地從二樓飛入三樓。
在濃重夜色的掩蓋下,毫不起眼。
陸見微學習蠱術多時,認出這是獵殺蠱中的高級品種,名叫“思幽幽”,音譯過來的,在滇州俚語中有“南柯一夢”的意思。
這種蠱蟲能夠釋放一種迷惑人心的毒素,毒素飄在空氣中,無色無味,令人防不勝防。
蠱王級彆的思幽幽甚至能無聲無息殺死一位六級武師。
外頭的飛蟲就是一隻蠱王級彆的思幽幽。
它在主人的驅使下,落在赫連雪房間的窗台外,尋到一處縫隙,悄悄鑽了進去。
任何毒素的效果都離不開劑量。
思幽幽殺人,需要被殺者吸入足量的毒氣,等待對方跌入虛妄的幻境中,才能一擊即中。
要麼靠近被殺者,要麼在絕對密閉的空間釋放毒素。
客棧的房間相當通風,蠱蟲隻能選擇接近獵物。
思幽幽飛到赫連雪的床頭,落在柔軟細密的簾幔上,試圖通過簾幔毒殺對方。
陸見微正要啟動道具,思幽幽卻像是忽然受到了驚嚇,奮力扇著它的小翅膀,無頭蒼蠅一樣逃向窗外。
似是某種本能壓住了主人的指令。
床上的赫連雪眉頭蹙了一下,又恢複如常。
二樓房間,林望麵色煞白。
蠱蟲與蠱師之間存在感應,蠱蟲驚恐之際違背主人的意誌,對蠱師而言無異於武者的反噬。
他捂住胸口,狠狠咽下上湧的血液。
思幽幽著急忙慌地跑回來,鑽入球囊中裝死,背上透明的翅翼輕輕顫動。
林望取了指尖一滴血喂給它,這才稍稍安撫住它的情緒。
他合上球囊,抬首看向房梁。
能把蠱王嚇成這樣的存在,除了傳說中的蠱皇,再無其它。
赫連雪身上竟然有一隻蠱皇?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陸見微的想法與他一致。
之前她就有過猜測,赫連雪的“萬人迷體質”或許是跟蠱有關,可她沒有察覺到蠱蟲的氣息,便沒有繼續深究。
如今看來,並非沒有蠱蟲,而是蠱蟲太過強大,以致於尋常蠱師難以發現。
她的蠱術係統判定才入門,在蠱皇麵前根本不夠看。
可是逍遙宗宗主之女的體內為何會有一隻蠱皇?
逍遙宗宗主是否知道此事?赫連雪又是否清楚身上的秘密?
以及,林望為何要針對赫連雪?
翌日一早,林望麵帶笑意,前來辭行。
“陸掌櫃,我與朋友約好有事,這幾日承蒙關照,在此謝過。”
陸見微頷首笑道:“林公子,再會。”
林望離開後不久,俋族人就派人來了。
來人比其他俋族人稍顯瘦小,但跟尋常人相比已經算得上魁梧高壯。
他麵貌憨厚,神情平和,顯然是俋族中難得一見的脾氣不錯的人。
“陸掌櫃,我叫阿紮河,奉族長之命,特來與你商談歸還我俋族勇士一事。”他說的是中原話,音調生硬,語氣倒是溫和。
陸見微:“怎麼談?”
“不知陸掌櫃需要多少贖金?”
“按斤算,一斤一百兩。”
阿紮河:“……”
果然是這樣!
他們俋族的勇士比旁人重一倍有餘,實在是太虧了。
“陸掌櫃,我俋族不擅經營,許是拿不出這麼多贖金。”
“那你來談什麼?”陸見微詫異,“阿紮密和你族武者一言不合就攻擊我的客棧,我沒殺掉他們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阿紮河鼓起勇氣,說:“我族雖無足夠的銀錢,但積攢了不少玉石翡翠,若是陸掌櫃願意,我族願意用這些抵價贖人。”
陸見微:“……”
亂世黃金盛世玉。
她但凡有一絲猶豫,都是對玉石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