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095章(2 / 2)

有些是藥材名,有些是毒物名,還有一些是關於解藥的推演。

“赴黃泉”解藥方子上的藥材赫然在列,最後一味正是故白頭。

看著這些字跡,仿佛看到十年前一位削瘦單薄的女子,或蹲或立,全神貫注地刻下一道又一道印記。

這些印記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仁心。

陸見微油然而生一種敬意。

“陸掌櫃,還有一個時辰,故白頭就會開花。”阿勒紅提醒她。

陸見微回過神,“好。”

對外地人而言,魂斷嶺的確是魂斷嶺。

可在繆族人眼裡,屾可陌並不恐怖,甚至在阿勒紅眼裡,屾可陌就是蠱神教的後花園。

有八級蠱師開道,一路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阿勒舒傾訴之後,心情平和許多,甚至跟陸見微開起了玩笑。

“這次怎麼不帶你家溫公子來?你們不是一直形影不離?”

陸見微大大方方道:“他腿腳不便。”

“你是八級武王,在中原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醫術還高明,傾慕你的人應該多如過江之鯽,你為何要看上一個瘸子?”

“阿勒舒,”阿勒紅看他一眼,“慎言。”

陸見微笑著反問:“你是蠱神教長老的孫輩,年紀輕輕天賦出眾,族裡愛慕你的姑娘肯定也有不少,你又為何看上一個中原女魔頭?”

“她不是女魔頭!”

“他也不是瘸子。”

阿勒舒:“……反正不能走路。”

“你為何總是執著於我與他的事?”

阿勒舒:“我是怕你被人騙了,就像阿月那個無恥至極的丈夫,真叫人惡心!”

“多謝關心,但我不是林從月。”陸見微佩服林從月這樣的人,但素來吝嗇仁慈。

她隻有在保證自己絕對安全的前提下,才會分出一點善心。

若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何談保護旁人?

阿勒舒:“你跟她,的確很不一樣。”

他輕輕歎息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諷笑道:“想必那些中原人,已經守在故白頭附近了吧。”

魂斷嶺很大,縱然繆族再想布設關卡阻止外人進入,也不可能真正做到。

想要珍稀藥材和毒物的中原人,總會想方設法進入魂斷嶺,根本攔不住。

“放心。”阿勒紅安撫他,“族裡派了高手。”

“那些中原人偏愛使一些鬼蜮伎倆,他們合力之下,長老們恐怕也擋不住。”

“陸掌櫃,”阿勒紅緩聲道,“稍後我可能會出手驅逐那些中原人,還請見諒。”

陸見微想了想,說:“或許不用你親自出手。”

“什麼意思?”阿勒舒好奇問,“你有法子讓他們不搶?”

“非也。”陸見微說,“坐山觀虎鬥,那麼多人搶奪故白頭,他們必有分歧。”

阿勒舒眼睛一亮,“你是說,咱們可以躲在一旁看他們自相殘殺?”

“沒錯。為了對付繆族的守花長老,他們必定會擰成一股繩,若是沒有高手在呢?”

阿勒紅果斷道:“我這就通知族中長老,暫時旁觀,無需出手。”

是族裡以前關心則亂,不敢冒著旁觀被奪的風險。

故白頭十年開一次花,每一次隻開十朵,僧多粥少,根本不夠分。

爭搶是不可避免的。

陸見微三人抵達故白頭附近時,已經察覺到不少五級、六級甚至七級的武者,約莫百來個人。

這群人若擰成一股繩,阿勒紅也不一定能擋得住。

在阿勒紅的帶領下,三人占據了一個極為隱秘又視角上佳的觀戰地點。

這個地方外人極難發現。

阿勒紅修為八級,想要不被人察覺輕而易舉,她還能用感知蠱屏蔽阿勒舒的氣息,瞞過中原武者的五感。

陸見微運轉無名心法,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

三人站在高處,默默注視底下的動靜。

故白頭生長之地是一片幽靜的山穀,山穀窄而小,算不上平坦,百多人站在穀內,不同服飾的宗門弟子涇渭分明。

彼此互相防備,互相牽製。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顆光禿禿的樹,樹乾粗而短,隻分出十根樹枝,每一根樹枝的頂端,都隻有一個已經開到一半的花苞。

花瓣的顏色是極罕見的黑色,底部卻生出一抹白,就像頭發從發根處開始變白一樣。

等花苞全開的一瞬間,花瓣就全部變成白色,所以取名“故白頭”。

傳聞此花顏色本不會變白,而是在見證了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後,才倏然變白。

女子坐在樹下等待愛人回歸,一等就是十年,卻隻等來愛人的遺物,悲慟之下,發染霜白。

花樹因此感動,顏色也由黑變白。

不管故事是真是假,有多麼吸引人,故白頭的效用都是實打實的。

中原各大宗門派出弟子前來,一是為了搶奪花瓣,二是為了曆練弟子。

倘若各個宗門的八級武王親自前來,繆族必定守不住。但同時,宗門內部空虛,無人鎮守,容易給旁人可趁之機。

所以一般而言,宗門的八級武王不會輕易出麵,就是防止其他門派趁虛而入。

這也讓繆族的壓力小了許多。

江湖就是如此,各方爭鬥,互相牽製,達成一個微妙的平衡。

如陸見微這樣恣意瀟灑的八級武王,在江湖上已經不多見了。

故白頭樹下,各派弟子私聲密語。

“繆族的高手怎麼退出了?”

“難道是怕了我們?”

“這可是故白頭,他們怎麼可能讓我們輕易取走?”

“莫非有詐?”

逍遙宗的弟子們白衣飄飄,手持長劍,看似仙姿玉骨,實際也不過是為利益驅使的俗人。

“雪師姐怎麼還沒來?”

“她不在,倘若這些西南蠻子引來蟲蛇怎麼辦?”

“蟲蛇有什麼好怕的?滅了便是。”

“都殺蟲蛇了,誰來摘花?”

趙瑞和卞行舟分彆站在擎天殿和武林盟的隊伍裡,二人相看兩厭,卻又同時蹙起眉頭。

雪兒真的沒來。

她不怕回去受到宗門責罰?

那個陸掌櫃到底有什麼魔力,竟讓她完全變了一個人!

離開花還有一刻鐘。

一眾弟子手持武器,緊緊盯著故白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唯恐錯過開花的瞬間。

他們渾身緊繃,彼此警惕,既要在第一時間去摘花,又要防備背後有人偷襲。

進入魂斷嶺,走到這裡,已經耗費了他們大半的精力,甚至還有同門折損在半路,已然容不得任何閃失。

山穀忽地刮過一股風,故白頭迎風招搖,像是在勸退闖入此地的不速之客。

花苞一點一點緩緩綻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陸見微完全可以用八級武王的威勢壓垮他們,但大宗門底蘊深厚,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特殊的抵禦技能,與其用等級壓製他們,不如讓他們在得到希望後徹底失望。

“小客,故白頭看到了嗎?”

“看到了,很奇特。”

“能不能複製?”

“你把我當什麼了?”小客驚訝,“我可變不出真花。”

陸見微笑眯眯道:“我是說以假亂真,外表跟故白頭一模一樣,還能粘在枝頭。”

“這個倒也不是不行,但要付錢的。”

“多少?”

“一朵花十兩銀子。”

“沒問題,要儘快。”

“放心,不會耽誤你的。”

深黑的花瓣漸漸褪色,隻餘瓣尖上的一點。

眾人呼吸已然停滯。

就要到了——

仿佛聽到了花瓣完全綻放的舒展聲,刹那間,花瓣全都化為霜白。

搶!

所有人以餓狼撲食之姿,張開手指伸向故白頭,卻又因為互相偷襲阻攔,不得不混戰在一起。

趁著混戰之機,一抹淡到難以捕捉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掠過故白頭,在他們接近枝頭之前,就已將十朵花收入囊中。

不問流年不愧是頂級輕功,再加上頂尖盜術拂雲手輔助,短短一息工夫,不僅成功摘取故白頭,十朵假花也俏生生地粘在枝頭。

她瀟灑回到原地,樹下的江湖客毫無察覺,繼續打得難舍難分。

也幸好有假花,否則枝頭空蕩,這些人早就發現了,一定會合力攻擊搶花之人,她退得便沒有這般輕易。

阿勒紅和阿勒舒皆一臉茫然。

這到底是摘到了還是沒摘到?

迎著兩人奇異不解的目光,陸見微取出一片潔白的花瓣,碾碎成粉,混入早就準備好的藥瓶裡。

新鮮采摘的故白頭,會發揮出最完美的藥效。

她心滿意足地合上瓶蓋,借衣袖放入係統背包,又取出剩餘的故白頭,遞到阿勒紅麵前。

“我提前了解了故白頭的模樣,特意準備假的糊弄他們。我已經拿到了需要的,剩下的還給繆族。”

阿勒紅一愣,說:“這種事也隻有你能辦到,既是你拿到的,就都是你的。”

倘若這次蠱神節沒有陸見微,憑她被命蠱反噬的身體,根本阻止不了阿紮奇的野心,又何談取得故白頭?

靈藥全都送給神教的貴人,此乃天經地義。

陸見微見她態度誠懇,便不再推辭,將故白頭重新放回係統背包。

係統背包可以保鮮,以後不論何時用到故白頭,都可以保證最完美的藥效。

故白頭樹下,眾人打得昏天黑地。

陸見微正瞧著熱鬨,不遠處忽然傳來一曲清越的笛音。

——有點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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