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控製不分對象,蠱卻可以。
有人想要借赫連雪的笛音遮掩,偷摸地控製這些男武者體內的子蠱,營造一種赫連雪用笛音迷惑諸多年輕武者的假象。
但有一個問題,方才攻向擂台的年輕武者中,並沒有許承這個人。
許承昨日明顯是被控製,今日卻不受赫連雪影響,說明他體內子蠱的母蠱,與赫連雪身上的母蠱不是同一隻。
如果赫連雪體內的是一隻情蠱,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剛才那些弟子衝上擂台,是因為赫連雪受到了性命威脅。
這很符合“情蠱”的效用。
情蠱與獵殺蠱、傀儡蠱不同,它在成蠱後不需要人為操控,隻需放在宿體體內,就會自發吸引子蠱。
而飼主隻需要感應到它是生是死就行了。
子蠱的宿體見到母蠱的宿體,在蠱力的作用下,會深深迷戀上對方,並在後者遇到危險時毫不猶豫出手保護。
“江湖第一美人”加上可以迷惑人心的音攻技能,就是最完美的掩蓋方式。
如果陸見微沒猜錯,許承體內應該有傀儡蠱蠱皇的子蠱。
他在擂台上本欲收劍認輸,卻在傀儡蠱蠱皇的操控下改變主意,想要殺掉薛關河。
情蠱蠱皇在赫連雪體內,傀儡蠱蠱皇的主人身份暫時不明。
即便用蠱生亂,大家也隻會下意識認為是赫連雪的問題,操控傀儡蠱蠱皇的人則完美隱身。
“謝同疏,貴宗赫連姑娘,修習的到底是何種武技?”趙獻神色嚴肅,“為何會有如此迷惑人心的威力?”
江湖上並非隻有赫連雪修習音攻,但其他人可沒她這般強大的蠱惑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各宗長老也紛紛附和,他們擔心自家弟子的安危,想要調查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謝同疏冷漠回應:“意誌不定者,需自省。”
眾人:“……”
這麼明目張膽地包庇不太好吧?
他們又將問題拋給東道主。
“陸掌櫃,你怎麼說?”
陸見微平淡開口:“也有不受影響的年輕武者。”
眾人:“……”
合著還是怪他們家的弟子定力不夠唄。
陸見微:“莊樓主,比試繼續。”
“陸掌櫃,方才的比試並未結束。”莊文卿問,“該如何判定?”
陸見微故意道:“詢問雙方是否繼續,若繼續,重新開始,分出輸贏,若不繼續,依方才情勢,赫連雪輸。”
莊文卿便問兩人是否繼續比試。
散客方才嚇破了膽,連忙搖頭;赫連雪握緊玉笛,也搖了搖頭。
他沉默幾息,說:“這樣是否不太公平?”
“不公平!”
“就是!憑什麼直接讓雪兒輸?”
“再比一場!”
年輕男武者又開始義憤填膺,叫囂聲此起彼伏,眼裡滿滿都是對赫連雪的愛意。
一眾長老真想封了他們的嘴。
丟人。
平日裡聽人說小輩追著第一美人跑,他們還以為是年少慕艾,沒當回事。
誰料竟如此瘋狂。
觀眾席上,應無眠一把摁下卞行舟,在他開口前點了他的啞穴。
“蠢貨。”
卞行舟:“……”
他在給雪兒討回公道,怎麼就蠢貨了?
趙瑞也被人壓製住,但他是趙長老的親子,無人真的敢對他動手,六級武師的威勢一下子反壓同門,甚至打傷了幾個弟子。
他視若無睹,憤怒吼道:“雪兒彆怕!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有他呼應,其餘年輕男武者皆握拳加入。
“誰敢欺負雪兒,我定不饒他!”
“你們怎麼忍心傷害雪兒?!”
“雪兒,我來救你!”
宗門長老們氣得胡子都在顫抖。
成何體統!
神醫穀的醫師們卻在趁亂搶人,準確來說,是在搶那些因為阻攔不慎被傷的武者。
一個人代表一顆仁心珠,他們必須要儘快集齊十顆仁心珠,才有機會進入學堂學習“離竅針法”。
幾個醫師發生爭吵。
“這個是我的!”
“是我先發現的!”
“給我!”
現場一片混亂。
赫連雪孤零零站在高台上,彷徨望著底下越發洶湧的亂象,某一瞬間以為自己參加的不是大比,而是一出極其可笑的鬨劇。
“小客,啟動攻擊道具。”陸見微實在有點嫌吵。
攻擊道具瞬間壓下,所有聲音霎那間消失,瘋狂的年輕男武者們全都被摁趴下,臉朝地的那種。
在道具八級巔峰的力量下,他們已然抬不起頭,也說不出話,隻能發出一串劇烈的喘息。
全場靜默。
幾息之後,莊文卿問:“陸掌櫃這是何意?”
“太吵了。”陸見微靠在座椅上,懶洋洋道,“莊樓主莫非很喜歡吵鬨?”
“非也,隻是陸掌櫃此舉,是否有些不公平?”
“公平?”陸見微失笑,“莊樓主在跟我談公平?”
“陸掌櫃的話,莊某不明白。”
“他們破壞擂台規矩,我隻是壓一壓他們的氣焰,何來不公平一說?”
“你直接判定赫連雪輸,他們隻是一時激憤,年輕人嘛,脾氣難免有些烈性,你又何必讓他們這般丟了麵子?”
陸見微:“抱歉,我也是年輕人。”
“……”
“噗嗤。”不知是誰笑了一聲,又很快憋住。
莊文卿轉向其餘高手:“諸位以為如何?”
“赫連雪,下來。”謝同疏直接開口。
赫連雪垂首轉身。
“等等,”趙獻神色肅穆,“謝同疏,你維護宗內弟子我能理解,但方才之事諸位都看在眼裡,赫連姑娘的武技與尋常的音攻不太一樣,我想請問謝長老,貴宗是不是讓弟子修習了邪術?”
謝同疏目色極冷:“你什麼意思?”
“謝長老為何不敢回答?”趙獻不依不饒。
兩人分彆坐在陸見微左右,隔著陸見微進行眼神交鋒,八級武王的氣勢隱隱迸發,壓得眾人心頭發堵,夾在中間的陸見微首當其衝。
可她有道具,八級巔峰的力量瞬間化解對峙,兩人氣勢一弱,威壓散去。
“邪術之說未免太重,”陸見微笑道,“趙長老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何必將這樣一個罪名施加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趙某並非針對一個小姑娘……”
“那就是針對逍遙宗?趙長老,不管擎天殿與逍遙宗有何恩怨,煩請二位私下解決,莫要傷及無辜。”
“她無辜?”趙獻冷聲道,“陸掌櫃,莫非你要包庇一個明顯有問題的人?這與你‘青天女俠’的美譽並不相符。”
陸見微:“我從未說過自己是‘青天女俠’,都是話本戲言而已,趙長老竟然信這個,實在叫我吃驚。”
“所以你是承認要包庇她了?”趙獻反問。
另一邊,嶽殊有些不解。
“趙長老為何要針對赫連姑娘?”
梁上君:“他不是針對赫連雪,他是針對逍遙宗。赫連雪是宗主的女兒,她若修習什麼邪術,逍遙宗的名聲定會大跌。”
“他與逍遙宗有怨?”
“不是他,是擎天殿。當年望月城外,逍遙宗長老與擎天殿長老同歸於儘,從那時起,兩派就結了仇怨。”
“為什麼會打起來?”
“不清楚,反正從那之後,擎天殿就開始走下坡路,被逍遙宗趕上。”
“趕上?”嶽殊驚訝,“擎天殿以前比逍遙宗厲害?”
“那當然,擎天殿強盛的時候,逍遙宗還隻是一個小宗門。”
嶽殊:“原來如此。”
因為有了仇怨,所以趙獻才會逮著逍遙宗的“錯處”不放。
陸見微聽到小客的轉播,在心裡道:“若非趙獻之子趙瑞也中了子蠱,我都快懷疑他就是幕後主使了。”
明明是幕後主使不願就此結束,趙獻此舉正好合了對方心意。
又或者,不是正好。
選擇赫連雪不是偶然,眼前的場景應該就在那人的計劃之內。
利用擎天殿和逍遙宗的仇怨,迫使逍遙宗不能及時平息此事。
“陸掌櫃怎麼不說話?”趙獻問。
陸見微笑眯眯道:“我隻是在想,趙長老就沒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人牽著鼻子走嗎?”
“……”
眾位長老神色一震。
謝同疏猛地起身,厲目環視整片場地,試圖找出到底誰在背後搞鬼。
趙獻麵上不顯,心中卻一個咯噔。
他好像確實踏入了彆人編織的陷阱,成了他人攪亂局勢的工具。
“陸掌櫃,你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陸見微隻道:“這場比試,赫連雪輸,繼續下一場。”
道具壓製的力量收回,趙瑞等人身上一鬆,剛才因為掙紮,眼珠子都迸出細密的紅血絲,一個個都紅了眼。
本想扶起他們的同門,皆被嚇得倒退幾步。
被點了啞穴的卞行舟也不例外,仿佛喪失了理智。
應無眠一拳下去,將人揍暈了,扔給其餘師弟,吩咐道:“照顧好他。”
師弟們:“……”
有的門派沒壓住發瘋的弟子,還有一些發瘋的江湖散客無人看顧,大多是四級、五級和六級的弟子,還有少數幾個七級。
他們形成的破壞力,比眾人想象中還要大。
不少年輕男武者全部奔赴赫連雪,他們在半途撞到,黑壓壓擠成一團。
許承這次也在其中,他們甚至表現得比趙瑞等人還要瘋狂,你推我搡,內勁毫不留情攻向身邊之人。
衝突在瞬間爆發。
陸見微眯起眼,傀儡蠱開始作亂了。
就在眾人想去拉架之時,清脆的鈴鐺聲由遠及近,連續不斷砸在他們心間。
沒有發瘋的年輕武者們,也開始陷入無邊無際的幻境。
殺戮拉開帷幕。
等級高的長老們未受影響,本想解救那些癲狂的弟子,兩道身影忽然出現在擂場外的樹巔之上。
一人身著紅衣,腕上鈴鐺隨風搖晃,是藍鈴;另一人一襲黑衣,戴著一副麵具,身份不明,隻能感應到他是八級後期武王。
客棧外頭,一群六級或七級的黑衣殺手,正在突破客棧的第一道防線——陣法。
在場高手看不到他們,卻能感知到他們的存在。
“陸掌櫃,”藍鈴嬌笑道,“奴家請了一些朋友過來參加大比,你不會怪罪奴家吧?”
“怎麼會?”陸見微揚眉,“反正到最後,也是你千裡樓墊付車馬費,莊樓主,你說是不是?”
莊文卿從裁判席上起身,正欲躍至半空,一道強橫的力量兜頭壓下。
“莊樓主,急什麼。”
莊文卿:“……”
陸見微撚著腕上的琉璃珠,笑問:“我很好奇,你們明知客棧有九級武王,緣何還敢來犯?”
“這兒可有這麼多人呢,”藍鈴媚眼如絲,“九級武王也不能隨意出手,要不然會傷及無辜哦。”
“是嗎?”陸見微抽出卷霜刀,戰意遽然迸發,“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