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忽的停下腳步,仰頭一瞧,樹上的花兒全落光了,光禿禿的,沒了生氣。
十二月的雪下的又大又急,整座容宅被白雪覆蓋,她疾步躲到屋簷下,半響吩咐鄒幼:“吳氏剛生產,外祖母日日都在二房那兒逗小公子,你去吩咐廚房送些熱湯過去,彆讓老人家著涼了。”
鄒幼應聲,打著傘急匆匆就趕去廚房。
楚虞垂頭看著滿地的雪,想到江南來的信,陳叔說林家近來一切都好,胡氏沒了正室之位,但依舊是林許的妾,依舊管著後宅大小事物,除了沒個大夫人的名頭,她什麼都有,什麼都好。
長廊下的姑娘扯起嘴角,不冷不淡的笑了笑。
這世道,裝小賣乖的人永遠有好日子,像她娘那般強硬的,就連提起,都惹林許惡心。
——
三月,正是倒春寒的時節。
安喜堂近日熱鬨的很,老太太養在跟前的有兩位姑娘,一位年正十七,前些日子剛說了親事,沒多久就該嫁出去了。
另一位剛及笄,老太太就開始為其擇婿,郎君看了沒有十多個,卻都不滿意。
紅衣小襖的姑娘蹲在老太太腳邊,正打開一卷畫像,頭頂上傳來老太太的聲音:“這是淮家的三公子,這孩子我見過,脾氣秉性都好,前兩年舉家遷至江南,小日子過得美啊。”
楚虞瞧著畫像的男人,長的就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看起來是個溫良的人,倒是極好。
淮景陽。
名字也好。
老太太拍了拍楚虞的腦袋,眼瞧這姑娘長開之後愈發嫵媚,心下卻不由有些擔憂。
女子長的太過豔麗,一般人家的當家主母便不大喜歡,瞧這兩個月,對她家丫頭有意思的人不少,卻沒幾個敢提親的。
“你過兩日下江南,讓容謹送你去碼頭,我早給淮家和路家都送了信,到了江南,你若遇著事了,便找淮夫人和容庭那小子,切不可自個兒撐著。”
楚虞垂下眼簾,乖巧應是。
這回下江南,隻因陳叔傳信來說林許病重,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楚虞隻微微一怔,並未打算回江南瞧他。
可老太太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說怎麼也不能落人口實,便讓楚虞下了江南。
可惜下個月陳梓心大婚,她是趕不上了。
水路走了近二十天,楚虞下了船後臉色蒼白,她難受的咬了咬下唇,隻一抬眼,便看到不遠處站著個男子。
淮景陽一眼就瞧見喘著藕粉羅裙的姑娘,疾步朝楚虞走來,麵上掛著少年鮮有的靦腆,笑著道:“你就是楚妹妹吧,我娘讓我接你回林家。”
楚虞一怔,猶豫半響後仰頭問:“淮家三哥哥?”
淮景陽淡淡一笑,他早見過林楚虞的畫像,母親天天在他麵前念叨,捧著畫像跟捧著寶似的,說這姑娘在容老太太跟前養著,比許多名門閨秀都要好,長的又跟天仙似的。
他這一瞧,比畫像上還要美幾分。
淮景陽聲音都不由柔了些:“楚妹妹,上馬車吧。”
而此時路宅,路臨去碼頭撲了個空後回去,耷拉個腦袋道:“公子,我們去林家打聽了,是淮家派人接的楚姑娘。”
近日路家正買了幾個莊子,容庭忙的成日腳不沾地,這會兒聽了這事兒也沒半點多餘的情緒,敷衍的應了兩聲。
路臨不好打攪他,便輕聲走了出去,臨了卻還是道:“公子,聽說林家那位快不行了。”
容庭蹙了蹙眉:“誰?”
“楚姑娘她親爹,清窯巷林家,林許。”
容庭眸中閃過幾幕畫麵,那時候,小姑娘被欺負的慘兮兮的,他是不是還沒忍住背過她?
男人將手中的名簿丟下,掀了掀眸子:“你剛剛說,誰接了那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