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後世人間因為誤解而逐漸生出的奇奇怪怪的冥鈔,隻要上麵沒有錫紙金箔,無論麵額寫得多大,其實都是沒有用的。
“冥界崩陷之前,還有一座破錢山,人間生產的不合格的破爛楮錢,紙多錫少銀錠,就算燒得再多,陰間也不用,全部丟到破錢山上。”
喻爭渡恍然大悟,不由發出讚賞:“你們這些鬼可真有智慧,還有這種山,那陰間肯定不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了!”
你們這些鬼……劣幣驅逐良幣……
商闕用餘光看了他一眼:“請你不要再做總結了。”
喻爭渡用手肘撞了撞老板,眨著眼道,“這樣吧,等我們公司賺了錢,我去給你燒一車的金箔,讓你成為擁有真正的金山的男人!”
“不需要,金山我有了。”商闕抬了抬下巴,眼神裡頗有些驕矜之色。
喻爭渡微微吃驚:“……真的假的?”
“真……那是什麼?”商闕突然話鋒一轉,眼睛勾勾盯著路邊一個小攤位。
喻爭渡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原來是他們當地一種叫“糖獅子”的小吃,這東西完全用融化的糖漿裹著炒熟的花生碎做成,凝固之後捏成小獅子的形狀,一隻隻擺在小攤上,十分憨態可掬。
焦糖的甜味和炒熟的花生香氣融合在一起,聞起來特彆香甜,讓人口水忍不住瘋狂分泌。
但吃起來,就一個字形容……齁。
那就是一整坨的糖和花生,而且因為用料實在,價格還不便宜,在喻爭渡心中,這就是錦潭鎮的本地“切糕”。
喻爭渡脫口而出:“啊,切糕。”
商闕:“……?”
“啊不,糖獅子。”喻爭渡糾正過來,皺了一下鼻子,“這東西齁甜齁甜的,一隻獅子切開我能吃半個月。”
商闕盯著那獅子看了一會,衝喻爭渡抬了抬下巴:“你買一隻給我。”
喻爭渡:……這是號稱擁有金山的鬼該說的話?
這獅子就三十塊!他還要讓員工出!
老板可真是會吹牛逼啊!
喻爭渡默默掏出手機付了錢,商闕心滿意足地拿起一隻獅子,喻爭渡正想和他說掰下來一點一點慢慢吃,就見商闕一張口,直接把獅子腦袋咬走了。
喻爭渡不得不出聲提醒:“……小商,注意氣質啊!”
那獅子頭其實直徑也就十公分左右,商闕一口含著看過來,挺著背脊姿態優雅地說道:“偶現在難道沒有氣質嗎?”
喻爭渡看著他被獅子頭撐得鼓鼓的臉頰,再聽他變形的口音,違心道,“……太有了。”
商闕咬著那糖獅子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又看中了另一款小吃,他非常熟練地看向喻爭渡,瘋狂暗示。
喻爭渡:“……買。”
商闕左手糖獅子,右手小吃,總算是滿意了。
喻爭渡見他一會就吃掉了一個獅子頭,忍不住問道:“你不會覺得太甜嗎?”
他一說,商闕當真停了下來,感受了一下,點點頭:“有點,你給我買瓶水吧。”
喻爭渡:……他為什麼要問呢?
他認命地買了一瓶水回來,遞給商闕:“給你。”
兩人對視了一下,然後一起沉默了。
隻見商闕左手糖獅子,右手小吃,拿得滿滿當當的。
喻爭渡正想說我先給你拿著小吃吧,就見商闕突然張了張嘴:“啊——”
喻爭渡:服了!
他其實有點想拒絕的,但是老板平時就挺小心眼的,要是拒絕了不知道會不會被他惦記上。
喻爭渡左右想想,最終還是屈服於**警告,默默擰開了瓶蓋……但他沒想到商闕居然那麼過分,接下來走幾步就要他喂一口水!
老板看著倒是挺快樂的,但他可是承受了來自路人奇怪的目光。
唉,工作,真的好難啊。
不一會,巷子走到了儘頭,那是一個岔口,岔口的路通往的是民居,就沒什麼好逛的了。
商闕已經把糖獅子吃完了,看起來意猶未儘,喻爭渡怕他回頭走又看中什麼,便往邊上的小巷子一拐,道:“我們走小路回去,人少點。”
商闕不置可否,失去了小吃的他仿佛失去了靈魂,無所謂地跟在喻爭渡後麵,慢悠悠地走著。
前頭喻爭渡剛拐進小路,突然“咦”了一聲,道,“怎麼有個老人在這?”
商闕聞言懶洋洋地望過去,然後,原本處在放空狀態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隻見小路拐角處,一個衣衫襤褸,形容邋遢的老人縮成一團,歪著身體靠著牆睡覺,他披散著頭發,銀白中發黃的發絲幾乎蓋住了他的整張臉,讓人看不清具體的麵貌。
喻爭渡疑惑道:“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是外地來的嗎?”
他看著老人滿頭白發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這鎮上的,心中生出些許不忍,從口袋裡掏了半天,摸出一點零錢,然後蹲到老人麵前,喊道:“老爺爺,你好啊。”
過了一會,老人才慢慢睜開眼睛,隔著頭發看他,眼中充滿疑惑:“你看得到我?”
喻爭渡:????
老人正要再說什麼,就見另一個人突然也蹲到了他麵前,臉上似笑非笑:“你好,福德正神。”
***
隔天一早,喻爭渡一家吃完飯,就跟著喻爸爸一起前往喻氏公祠。
喻氏是本地大姓,人丁興旺,老寨在錦潭鎮西南一片,民居建得密密麻麻,喻氏公祠就在整個寨子最前頭,祠堂前獨占了一大片空地,空地再往前是一個池塘,右邊則是一座小廟,和公祠形成一個直角。
這廟裡麵供奉著三尊神像,便是喻氏宗親信奉的三神了。
喻爭渡他們到達的時候,空地四周已經站滿了人,他們自覺圍成一個半圓,正交頭接耳地在討論,仔細一聽,主要還是為了要不要推掉公祠擴建三神廟的事在battle.
喻爸爸作為村民代表單獨進了公祠,喻爭渡他們擠到人群前方。
隻見三神廟和公祠前麵已經備好了香案,香案上除了祭品還有朱砂黃紙,案前擺著一個巨大的香爐,是從三神廟裡請出來的,香爐裡插著一根長達一米,手臂粗細的香。
香案的後麵,也就是靠著三神廟的那一處,則擺著一張漆成朱紅色的太師椅。
與普通太師椅不同的是,這張椅子的椅麵、靠背和手扶的地方,隻要是接觸到身體的部分,全部豎著長長的釘子。那釘子約有一指長短,尖的一頭向上,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喻爭渡和商闕解釋道:“三神廟的同乩扶鸞的時候是裸著半身的,起乩成功之後就會坐到那把釘子椅上,用筆墨和人溝通。”
這個儀式也是為什麼喻氏宗親會這麼信奉三神的原因,與彆處乩童起乩全靠一張嘴說不同,三神廟的同乩是要裸身上釘椅的,那些釘子都是真材實料的鋼釘,隨便摸一下都會流血,沒有神力附身,又怎麼能安坐椅子之上。
不過喻爭渡在到羅豐工作之前,一直覺得同乩扶鸞隻是某種障眼法而已,現在回想起來,隻能慶幸自己不是那種嘴欠的人,雖然不信,好歹也沒有不敬過。
商闕嘴角勾起一絲輕蔑,淡淡道:“所謂正神不附身,這麼容易就上人身的,能是什麼正經神仙。”
喻爭渡:“……你小聲點!”
他們現在可是被三神的信眾們包圍著!
果然,四周有不少聽到聲音的父老鄉親轉過頭來,眼睛裡都是怒氣,還有人直接罵出了聲:“哪來的人胡言亂語!”
喻爭渡默默站得離商闕遠了一點,然後用大家的同款譴責眼神看過去:是他!我是無辜的!
商闕皺了皺眉,伸手拉了他一把:“站那麼遠乾嘛?”
喻爭渡:“……”
行叭,這下父老鄉親們把他也一起譴責進去了。
過了一會,四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喻爭渡抬頭望去,就見一群人從公祠裡走了出來,領頭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後麵是幾個村民代表和宗親會的人,被一群人圍著的,還有一個年輕道士。
就聽人群中有人道:“那就是彌南來的大師吧,聽說是聃陽觀的高人。”
“不能吧,這道士也太年輕了?”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據說這位道長非常有天賦,年紀看著小,輩分卻很高,是聃陽觀觀主的師弟來著,修為比觀主還要高。”
“就是他,聽說特彆難請,還是因為喻老先生和聃陽觀的觀主有私交,看在喻老先生的麵子上,才勉強過來的。”
“那就難怪了。”他們本地擔得起“喻老先生”這個稱呼的,可隻有一個人,是現在宗親會的會長。
喻爭渡也在給商闕科普領頭那個穿西裝的:“那個就是喻滿江,我們鎮的首富。”
其實早二十年的時候,喻滿江家裡也隻不過是喻氏一個普通的家庭,後來不知怎麼地,突然間開始走大運,做啥啥成,財富飛快地積累,沒幾年就成了本地富豪,在鄉裡的話語權也跟著水漲船高。
按照喻滿江的說法,那是因為他誠心信奉三神,多次受到神諭的緣故,而他暴富之後,也果然更加虔誠,每年都給三神廟捐錢,數額不菲,這次要推掉公祠擴建三神廟的起因,也是因為他說自己受到三神托夢。
就見喻滿江和年輕道士說了幾句話,然後親自進了三神廟,請出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來,那男人赤|裸著上身,前胸和後背用朱砂畫著符籙,這就是三神廟的同乩了。
同乩走到道士前麵,雙手合十朝他俯了俯身,道士連忙回禮。
隨後,喻滿江往前一站,朝著空地上的眾人,朗聲說道:“各位父老鄉親,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三神前幾日降下神諭,希望我們擴建三神廟,但是喻氏老寨沒有合適的空地,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公祠給推了,這也是三神親自給的指示。不過目前各家代表的意見不太統一,所以喻老先生專門從彌南請來了聃陽觀的寇道長,等下由同乩請出三神,由寇道長為我們與三神溝通,大家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吧。”
喻滿江在本地小有威望,安排也算合情合理,大家自然都表示讚同。
就見那寇道長走到香案前,朝著三神廟的方向躬了躬,口中念了幾句訣,隨後點上香爐裡那柱巨大的香,再衝同乩比了個請的手勢。
同乩點點頭,繞到香案後方那張釘椅旁邊,開始扶鸞儀式,他一邊念咒一邊抓過幾張黃符,燒成灰撒進仙草水中,之後手中比訣,口中念念有詞:“神靈動降顯神通 ,左邊發動,隨吾轉,右邊發動,跟吾行, 如風隨起舞,為火降焰騰……”
就聽商闕突然嗤了一聲,語帶譏笑:“你們村就這麼請神的?”
同乩開始扶鸞之後,整個廣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於是商闕的聲音就顯得特彆突出,所有人順著聲音轉過去。
商闕整個聲音充滿了鄙夷:“什麼年代了,用的還是那套旁門左道,這神可真不入流?”
喻爭渡身上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他倒是想跟老板劃清界限,但更早的時候老板已經把他拉入了同一陣線。
果然,人群中有認識他的人就開始斥責起來了:“這不是喻川家的兒子嗎?”
“你們說什麼呢?竟然當著三神的麵胡說八道,是不是不要命了?”
“作孽哦,這些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還有靠得近的人推了他一把:“你趕緊和三神道歉請求寬恕吧,不然三神要生氣的話,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喻爭渡一時不備,直接被推了出去,一下子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那同乩也停下儀式,陰著臉看過來,道:“剛剛就是你口出妄言?”
“是我。”商闕長腿一跨,姿態優雅地步出人群。
喻爭渡當即就不服了:“你怎麼不是被人推出來的?”
商闕挑了挑眉:“推了,沒推到。”
他發出一聲嫌棄:“凡人。”
喻爭渡:“……”
同乩看著他們兩個,冷冷說道:“如果你們現在跪下和三神請罪的話,我可以考慮替你們求情。”
商闕傲慢地給了他一個眼神,語氣極其不屑:“怎麼求情?喝符水吸香灰請神法嗎?”
同乩臉色一黑,冷笑道:“年輕人,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讓什麼唯物科學洗了腦,以為同乩扶鸞隻是迷信活動,等下待我請來三神,你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了。”
商闕鄙夷:“就你這種旁門左道還說自己不是迷信活動?”
他話一出,廣場的群眾也不滿了,紛紛出聲譴責,喻滿江也走了過來,看了喻爭渡一眼,麵有怒色,道:“爭渡,你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讀書讀得多不相信這個,但專門找人來搗亂可就太不像話了。”
他說著回頭看了喻爸爸一眼:“喻川,你倒是管管你兒子啊。”
喻爸爸也沒想到兒子會突然跑出來,他同事還大放厥詞,正是一頭汗,連忙道:“爭渡,你趕緊和三神請罪!”
喻滿江又去看商闕:“還有你也是,讀了幾年書就以為自己掌握著真理了,真以為同乩請不來神?”
商闕睥睨著他:“誰說他請不來神了?我說的是,都什麼年代了,請神還用這麼落後的方法,真是可笑。”
喻滿江一時間沒聽懂,腦門上冒出幾個問號來。
同乩也是一臉莫名:“你這話什麼意思?”
商闕冷哼:“你們這神真是跟不上發展,傳句話還要喝符水,坐釘子,真是不拜也罷。”
同乩簡直出離憤怒,硬壓著怒氣冷冷說道:“怎麼,你們也能請神?”
“這還要請?”商闕語氣不屑,望向喻爭渡,“告訴他,現在陰間都是怎麼傳話的?”
喻爭渡:……老板,你cue我之前,倒是先和我商量一下啊。
好在他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了,順著老板平時的思路想了一下,十分自信地說道:“發短信!”
商闕:“……”
他其實是想說直接把那些鬼叫過來打一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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