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喻爭渡不動聲色, 小聲問老人家:“你怎麼知道這是一輛鬼公交?”
大爺抖著胡子道:“我看到他們是用黃紙付的車費。”
喻爭渡:“……”
看來儘快推動陰間支付移動化、無紙化勢在必行。
他好奇問:“你怎麼會上這輛車的?”
大爺自己也有些迷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就跟平時一樣,去市場買個菜, 順便到公園裡走一走,然後坐公車回家,以前從來沒碰過這樣的怪事啊。”
喻爭渡看了大爺腳邊一眼,那裡果然放著一袋子青菜,他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按理說, 老人家如果行動跟平常一樣的話,正常是不會看到鬼公交的才對。
但他一時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便隻輕輕拍了拍大爺的手腕, 沉聲安撫道:“你也彆害怕, 等下我們慢慢下去就行, 就彆跳車了。”
“我不害怕啊, 我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大爺看著喻爭渡,眼神充滿了讚賞,“倒是你,小夥子,很沉得住氣啊,遇到這種事都不帶喊一聲的。”
喻爭渡謙虛地笑了笑, 沒好意思告訴大爺,他剛在前頭還把全車的鬼給恐嚇了一頓。
於是在一車鬼自以為裝人裝得很好,大爺自以為裝不知情裝得很好的情況下, 這輛鬼公交維持了一種奇妙的平衡,就這麼往喻爭渡租住的小區開去。
到了地方,司機還裝模作樣在喻爭渡他們小區外的公交站牌那裡停下,喊了一聲:“到站的乘客請儘快下車。”
“我們下去吧。”喻爭渡扶著老人家站起來。
“冷靜,彆慌。”老人家跟搞諜戰似的,推了喻爭渡一把,“你走前頭,我殿後掩護,一有不對你就趕緊跑,彆管我了。”
喻爭渡:“……”
不得不說,大爺是真的有正義感,但戲也是真的很多。
不過反正都到地方了,他也不介意陪著大爺再演一段,便一副謹慎的模樣走在前頭,正要下車,就在這時,車前門處又走上來一個青年。
一個活人。
那青年腳上趿拉著夾腳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劣質皮衣,衣服上好幾處都有掉皮的痕跡,整個人流裡流氣的,隨手往投幣箱扔了兩個硬幣,就垂著眼皮往後車廂擠過來。
喻爭渡腳步就是一頓,車上的其他鬼也跟著一滯。
這鬼公交是怎麼回事,怎麼一晚上淨上來活人了?
正推著喻爭渡準備下車的老大爺也是急得差點跺腳,壓著聲音道:“哎喲,怎麼回事啊,怎麼又上來人了?這是誠心不讓我下車啊!”
喻爭渡皺眉看了看那個青年,發現對方臉色很差,眼神渾濁,黑眼圈都快蔓延到半張臉那麼大了,這是一張時運很低的臉。
那青年擠到後半段,發現公車還停著不動,便不耐煩地叫嚷道:“司機死了嗎?乾什麼還不開車?”
喻爭渡:……這車上何止司機死了啊,全車都死了。
老大爺也很無奈:“唉,年輕人真是口無遮攔。”
他推了喻爭渡一把:“你先下車,我去跟那小夥子說說。”
大爺說完也不等喻爭渡反應,徑自往青年旁邊擠過去。
喻爭渡抬頭望去,就發現那青年目光閃爍,正陰沉沉地不停打量著車上的人,他直覺不對,連忙想把大爺叫回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彆看大爺年紀大,身體卻十分靈活,這會已經到了青年旁邊,把腦袋湊近了低聲道:“年輕人,趕緊下車……”
他一句話沒說完,那皮衣青年突然暴起,一手箍住大爺的脖子將他扣住,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折疊刀展開,抵住大爺的脖子,而後啐了一口:“臭老頭,讓你多管閒事。”
有了老大爺做人質,青年惡聲惡氣地朝司機說道:“還停著乾什麼,趕緊開車,不然我就在老頭身上開刀了。”
明晃晃的刀尖抵在老大爺的脖子上,隨時要紮進去的樣子,喻爭渡臉色一沉,冷冷地對司機說道:“開車。”
鬼公交再次晃晃悠悠地上了路,車上卻一片沉默,絲毫沒有表現出慌亂和尖叫。
那青年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徑自罵罵咧咧:“活該你們倒黴,碰到老子連續輸了兩天的錢,真他媽的晦氣……”
喻爭渡聞言頓時明白了過來,賭博會損耗精神和運氣,這人時運本來就低,還去賭博,加上心性不好,自然越賭越輸,氣運越低,在這樣的情況下,會誤打誤撞上了鬼公交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老大爺發出一聲歎息:“年輕人,你晦氣的何止這點啊……”
喻爭渡:“……”某種意義上來說,大爺也算蠻幽默的吧。
青年顯然不能欣賞大爺的幽默,比劃著刀子罵道:“閉嘴,死老頭。”
公交車晃晃悠悠,喻爭渡看著那刀子在大爺身上比來比去,心中便是一緊,他不動聲色地掃了車上一眼,發現車上的陰魂們也正默默地看著他,顯然是在等他指示。
一個站他旁邊的陰魂低聲道:“喻總,這人時運很低,可以上身,要不我上他身吧?”
喻爭渡擺擺手:“彆,上活人身違反規定,要扣善惡值的。”
鬼魂隻好放棄,露出愁容:“那怎麼辦?”
喻爭渡目光落到一個年輕的女性陰魂上,心中一動,指著她衝那皮衣青年說道:“喂,你看,要不讓她替老大爺做人質怎麼樣?”
他建議一出,皮衣青年還沒說話,大爺先急了:“小夥子,你怎麼瞎出主意……”
那可是鬼啊!
這時候也不是再陪老大爺演戲的時候了,喻爭渡生怕大爺一著急說漏嘴,反而驚得青年失了手,連忙說道:“大爺,彆擔心,我跟他們認識的。”
一車的鬼紛紛點頭,跟喻爭渡勾肩搭背,衝大爺道:“我們熟著呢,都是好的,不害人。”
大爺:“……”
大爺震驚臉看喻爭渡,又看了看車上的鬼,眼睛猛地朝上翻了幾翻,眼看著就要撅了過去,嚇得一車鬼心都提到了半空。
好在老大爺十分堅強,到底還是緩了過來,且不愧是有閱曆的老江湖,震驚過後迅速調整了過來,把一肚子話都咽了回去,冷靜地對劫匪說道:“小夥子,你看要不,讓那小姑娘替我怎麼樣?”
皮衣青年本來見喻爭渡一個挺拔的青年開口,臉上還充滿了戒備,又見他們忽然交談了起來,正不耐煩,沒想到他們話鋒一轉,又提出讓小姑娘替老頭子的建議。
青年順著喻爭渡指的方向看過去,臉上的戒備頓時變成了色眯眯的表情來:“要是小妞願意的話,我也不介意。”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性,穿著長裙,披著黑色的長發,麵容十分姣好。
小姑娘被他一看,嚇得一把捂住自己的臉,驚慌地叫道:“哎呀,我害怕,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一車鬼裝腔作勢地把她往前推:“尊老愛幼是每個年輕人應儘的義務,你必須去!”
皮衣青年見狀“哈哈”大笑:“對對對,小美女應該幫助老人家。”
於是小姑娘在扭扭捏捏中被推到了青年麵前,青年把折疊刀改往她脖子上一抵,迅速把老大爺推開,將她抱了過去,腦袋順勢埋到她脖頸裡,露出充滿嘲諷的淫|笑來:“這車人真有意思,合夥推一個小姑娘出來,真是好會尊老愛幼啊。”
但凡喻爭渡一開始指的是車上的任何其他人,皮衣青年肯定都不會同意換人質,但如果是一個身嬌體軟的小姑娘,那又完全不同了。
喻爭渡懶得與那青年辯駁,連忙上前扶住老大爺問道:“大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大爺怕了拍胸脯,衝喻爭渡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年輕人,看不出來,你交遊這麼廣闊啊。”
喻爭渡謙虛道:“碰巧而已。”
這時,摟著新人質的皮衣青年終於耐心告罄,揮著刀子道:“喂,你們一個個,趕緊把錢都交出來,不然我對她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