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霧穀試煉後,霍滔父子算計姐妹倆敗露,被掌門撤職挨罰,有耳朵的都該聽說了。尤其是執法堂,霍滔父子挨得那幾下,便是由他們的人執行。聽說做姐姐的純陰之體,在沒有靈根的情況下修器之道,惜乎麵容有損。
時東平看到季清遙方想起來這回事,同時他也想起宗門內關於妹妹的凶殘傳說,又是靈虎又是犀牛的。獨角犀牛本就罕見,連靈獸園也不過豢養了一隻,那日竟叫做妹妹的引出一隻金丹。要說是巧合,以他們這等見識自然不會相信有如此之多的巧合。霍齊受刑那日他也去了,曾經威風八麵,自恃天驕的築基大圓滿修士落到一臉慘白恥於見人,不能不說是造化弄人。
季清遙自坐定中驚醒,禮數依然周到,頷首微笑道:“執司有禮了。”
時東平訕訕一笑,拱拱手道:“叨擾季師妹,既然你人在,我便不與你們多說。是了,近日宗門內加強護山大陣,沒有宗門任務,未經許可,不可擅自出入。倘若有相識的女修失蹤,可報與執法堂知曉。”
“有勞執司。”
時東平即走,季恒撲到季清遙跟前,一連好幾聲姐姐,把韓家兄妹喊得雞皮疙瘩一地,匆匆告辭回房。季恒偷看他們一眼,拉著季清遙回房後方篤定道:“那執司吵到你了,你故意嚇他。”她也是後來才想通的,她這姐姐看似溫柔,實則頑劣。每次故意使壞,便將特意尋到傷疤最猙獰的角度展現在人前,被她嚇哭的孩子不知有多少。
季清遙瞥她一眼,伸手便要倒水,季恒先她一步,殷勤地將茶杯雙手奉上。
“他膽子小,可怪不得我。這幾日我沒出來,你又做了什麼壞事?”
“姐姐,我可從來不做壞事。”季恒噘嘴道,“你怎可如此想我。”
“唔,你以前在村裡乾的那些是什麼?替天行道?”
“是呀,總得叫人知道蒼天有眼,要不怎麼光我倆修仙來了,沒他們的份呢。嘿,姐姐。”幾日未見,甚是想念,季恒不坐椅子,就那麼蹲在季清遙身前看她,雙目沁喜。
她笑容歡喜,季清遙也是一笑,“遇見什麼好事了?”
“我倒不知還有什麼好事比見到姐姐更好。這幾日你閉門修煉,我若有所失,每日就想去你房裡看你,看一眼也好,不過我知道你修行不易,不能隨意打擾。其實想想從前,我在村裡,你在鎮上,要十天方能見一次,牛郎織女也不過如此。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在牆上畫著數字,你不知道你回來那天我有多高興。”抱住季清遙的腿,把腦袋擱在腿上,季恒重複道,“姐姐,你不知道能見到你我有多高興。”
想到少女日夜期盼,季清遙默然僵坐,片刻後方輕撫她的麵頰道:“那時……生活清苦,你又與那群學童合不來,隻好讓你獨自在鄉間生活。”
“姐姐,我明白。”季恒抬頭與她對視,眼裡隻有怡然喜悅,沒有半分埋怨苦楚。
季清遙深深望她一眼,似要將她純真稚子情態印入心間,許久後擰她的鼻子道:“從前你等我,往後是我等你。煉氣十二層,距築基一線之遙的季爺爺。”
自從試煉過後,季恒不難覺出外院中人對她態度有所不同,如符陣堂新管事那般帶有些故意親近之意,想來那一戰是打到眾人心坎裡了。既然宗門有派係分勢力,自然會有拉幫結派之事。她如今勉強算是外院風雲人物,煉氣期便能越級戰敗築基弟子,築基隻在一念之間,各方勢力加以關注並不稀奇。
築基後,允許宗門弟子外出遊曆,又有宗門任務待派,她若能乾,尋機緣的差事必不會少。而季清遙終究隻有一本器修中階,修行進展緩慢,二人怕是不能經常同道而行,很快會像從前那般聚少離多。季清遙的話裡亦有此意。
季恒早已想此事前後想明白。“姐姐放心,他日我外出曆練,必以助你修行為要。如此,你便能早日與我一同出行。而且,姐姐對我的牽記必定不如我對姐姐的牽記那般深。這樣便不會太過難受。”
未料季恒會說出這樣的話,季清遙撫在她臉上的手不覺一頓。
這小姑娘,遠比她表現出來的更敏感聰慧。她的成長,令她期待又驚心。
季恒不滿,跟貓狗似的,臉蹭上來撥弄她的手。
季清遙微笑問道:“你不怪我?”
“不怪,我怎麼會怪姐姐。從前我年紀小,不經事,家裡大人隻有姐姐一個,姐姐要操心的事太多太多。我當然隻能在你心裡占據一個小小角落。而今我長大了,姐姐把要操心的事全交給我。如此,姐姐的心便能空出來,把我整個裝進去。”
她說得是那樣理所當然,滿懷信心與期待,仿佛找到了絕世好法子。這份愉悅歡快聽在季清遙耳中,卻在心頭暈開一絲從未有過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