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給彆宗弟子看笑話,古華珠壓下心頭竄起的火苗,沉聲道:“我倆住一間房。先預付五日房錢。”
出門在外,異地他鄉,二人住一間好彼此有個照應,季恒沒有異議,看向程素君。
隻聽那粗沉的聲音道:“五日,有勞。”
季恒也是首次上客棧,並不比二女熟練多少,不過她慣會裝樣,要了兩間角落的幽靜房間,又問掌櫃鎮上好吃好玩的地方,說了一會子話後方讓小廝領路上樓。
小廝不曾多話,隻關照幾句小心門戶,如有貨物他們另有地方擺放之類的客套話。倒是季恒問他,近日可有見過投宿的獨身女客。
小廝笑道:“三位當是第一回來我們岩羊鎮。論熱鬨程度,我們岩羊鎮不輸大城。要說單身女客,此地更是常見。南來北往做生意的、走鏢的,做其他營生的,還有那些四方遊曆的江湖中人,女客不在少數。您問我可有見過,每日都有見著。三位若有興致,晚上四處看看夜市風光,說不得能遇上想找的人。不是我自誇,我們這的夜市,可不比洛水城差。”
季恒慷她人之慨,給他幾文賞錢後才把剩下的銀子還給二女。
兩間房相鄰隔壁,小廝走後,季恒提議去夜市看看。
“打聽消息要往熱鬨之處,茶肆便是最好的地方。難得出來,總得見識見識,免得回去掌門問起這地方長啥樣有啥好吃好喝好玩的,一問三不知。掌門非得說我們白來一趟不可。”
古華珠道:“掌門才不會問好吃好喝好玩的,我看你就是自己想去。花言巧語。什麼茶肆,方才那人也不曾提及。”
“這叫一舉兩得。二位師姐能喝風飲露管飽,我可不行。我還小,在長身體。姐姐說了,不吃飯長不高。”
望著她理直氣壯的臉,古華珠險沒吐出來。
季恒道:“古師姐做慣仙女,不知凡間世情。茶肆最多閒人雜人,我記得話本裡有個故事。有個和尚看上個良家婦人,欲行勾引之事。他假扮成官人的樣子,到一家茶肆佯裝等人,又讓小販替他去婦人家傳話,故意給婦人的男人瞧見。三番兩次下來,男人起了疑心,把妻子休了。你說那禿賊為何不去彆處,偏要在那茶肆。”
古華珠隻聞話本之名,從未見過話本,不想話本裡竟是如此驚世駭俗的記載。“我記得你入宗門時不過十一歲。”
“我識字早,念的書多。是了,得給姐姐尋些新話本回去。宗門坊市東西不少,就沒見過話本。”
“彆想我給你靈石買話本。”
“古師姐,你拿靈石買東西,信不信彆人把你當騙子。你稀罕靈石,凡人可不稀罕。”
“銀子,銀子,我說的是銀子。話本有何可看之處,你啊,多看些通玄要聞密錄方是正經。”
“我姐姐說了,話本內蘊乾坤,可知世情,也知通玄事。”
“話本不都是凡人編出來騙人的鬼話,區區凡人還能知曉通玄事。休要騙我。程道友可曾看過話本?”
程素君默默聽二人鬥嘴,覺得牽機門師姐妹間甚為友愛,鮮活有趣。不似她在同光門,大家一心向道,除了修行,便是音律。偏她是個音癡,五音無全,平時甚少顯露,門內就有她師承掌門,高高在上,不屑同門的傳說。
不想古華珠問到她。她想一想,如實答說:“不曾一觀,我阿姐不許。阿姐說,話本故事粗略、文字粗糙,尤以情愛故事為甚,通篇騙人假話。古往今來堅貞不渝的唯女子而已,有情人終成眷屬全是,唔,全是放屁。這些是我阿姐原話,我學來一說,季師妹不必放在心上。”
季恒隻覺她說起放屁來十分勉強,似乎難以出口,與她溫和的語氣和粗壯的嗓音混雜一起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你阿姐說得倒也不錯。我姐姐也很少看情愛故事,道是情情愛愛無聊無趣。不過古師姐說了,通玄界的道侶不拘男女,找女修士便成。”
程素君道:“阿姐說,女人也沒好到哪去。”
古華珠眼見兩人要聊起來,嚷嚷道:“哎哎哎,你們倆一個姐姐姐姐,一個阿姐阿姐,聽得我實在頭痛。茶肆便茶肆,晚些一道去便是。”
約好見麵時辰,三人各自回房。
季恒注意到程素君踏進廂房之前先施清淨決,而古華珠沒她那般講究,大喇喇進房看過一番後直接坐了下來。
古華珠狠瞪她一眼,拿出隔音陣法後訓她道:“說你傻還不認,跟人嘰嘰咕咕姐姐阿姐的,過不得一時三刻,還不把宗門秘密都告訴彆人了。她說她是同光門弟子,你就信她是同光門的?即便是同光門難道與我們便沒有利益衝突?通玄寶財有限,法器寶物有限,機緣氣運有限,誰也不可輕付信任。築基後第二次任務,我與師兄同去宗門附近的乾山道取一樣靈植。遇見謊稱是隱神宗的赤心宗弟子,師兄輕信,命喪敵手,就此隕落。而我疑心重,法寶多,最終九死一生脫困而出。回到宗門後調養傷勢用了一年時間,若非如此怎會讓霍齊先一步築基大圓滿。想想那些失蹤修士,消失前無聲無息,說不得便是過於輕信把彆人都當成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