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凝視花瓣, 憶起當日闖入季清遙沐浴,見到姐姐背後一抹豔色。彼時姐姐害羞急躁,言語間不大客氣, 如今想來頗覺好笑。從前沒發覺自己的心思尚可混賴, 往後可不能借著姐妹親昵故意親近,得越發守禮方不至於唐突姐姐。
掌中花瓣忽現重影, 季恒揉揉眼睛,恍惚間覺得姐姐清豔絕倫的俏臉出現在腦海深處,麵容完美無瑕不複傷疤,眼角眉梢說不出的風流睥睨,唇邊逸出一絲譏諷笑意。季恒與她對視一眼, 隻覺那雙眼睛如夢似幻,漩渦一般將她吸入其中,刹那之間失去意識。
人在恢複意識時, 嗅覺總是比其他感覺先到一步。女兒家的軟玉溫香近在咫尺, 溫熱的體溫即在身側,無須思量, 季恒便知這是獨屬於姐姐的氣味。姐姐平時所用香料並不複雜奢侈,但香氣貼過她的身子散開後,便與旁人不同。
來不及細想為何會與姐姐睡在一起, 溫馨的空氣瞬間被肮臟的體味所汙染。
這混雜汗酸與積年汙垢的氣味季恒並不陌生, 心中警鈴大震, 驟然睜開雙眼, 隻見屋內亮起一盞油燈,映出晃動黑影,一張窮凶極惡男人的嘴臉出現在隻有姐妹二人的破屋子裡。
季恒待要疾呼,發現自己像是中了止語咒, 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而她的丹田之內空空蕩蕩,玉池道基全然不見。
醜惡男人桀桀笑道:“周圍沒有人煙,竟然有女人敢住在這裡,真真膽大。”
“你的膽子也不小,敢從鎮上跟我們一路過來,周圍沒有人煙,就不怕這裡住的不是人。”季清遙並未起身,隻支起胳膊,拍拍季恒的肩膀似是安慰,似是作態。
她語聲含笑,季恒在她的眼裡卻見不到一絲喜怒。不知為何,她心裡打了個突。
“小娘子在說你們不是人?”醜惡男人哈哈大笑,“我早已打聽過了,你們無父無母,隻有姐妹二人,三年前搬到此處。鎮上的朱員外要你做小,你以照顧妹妹為由拒絕朱員外。因銀子不稱手的緣故就隻能住在這廢棄的村子裡。我說的對是不對?朱員外一口氣難消,與人喝酒時放出話來,誰能把你送他榻上,就給銀子五十兩。”
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季恒全無印象。她本該心中大急,可季清遙臉容平淡無波,似笑非笑,笑容裡藏著無限危機。
“哦,如此說來,你是打算把我們抓走送到朱員外榻上?”
“那是自然,在這之前麼……”醜惡男人□□道,“我可要先嘗嘗甜頭。可彆怪我沒提醒你們,彆白費力氣喊救命,附近除了鬼沒有彆人,更不會有管閒事的人。”
“甜頭?我看你是想吃苦頭。”季清遙語聲柔媚悅耳,神情卻如暗夜深河令人難以探究。“用你的豬腦子好生想一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廢棄村子,普普通通的姐妹倆怎麼敢就這樣住下。”
眼見姐姐眼眸深邃,陰霾煞氣漸漸聚攏,季恒心下微凜。自有記憶開始,姐姐從未在她麵前露出過如此森然昏暗的一麵,即便姐姐時常說些綿裡藏針,若有所指的刻薄話,但也僅止於此。若是姐姐如此厲害,為何還會被賊人傷到臉麵。
莫非眼前經曆的是另一個幻境?
按理說事情發展到這裡,姐妹倆該哭泣求饒才是,可這柔弱無力的女人似乎瞧他不起。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女人輕蔑的眼神。被飄忽的語氣弄得心浮氣躁,醜惡男人往地上吐了口痰,道:“臭娘們,裝神弄鬼,彆以為老子會被你唬住,你要是妖魔鬼怪,老子就是色中惡鬼。”他拔出腰間匕首,伸手來掀被子。
季清遙點點季恒鼻子,“見過提線木偶麼?”
話音剛落,隻聽一聲尖叫,醜惡男人騰空而起,像是被什麼東西拉扯住了,四肢呈大字張開。無論他如何掙紮,都像是落進蜘蛛網裡的飛蟲,無法掙脫這無形束縛。
季清遙伸個懶腰,倚靠在床榻,“阿恒,你說,我們要怎麼對付他。是把他皮扒了還是把他的骨頭一節節敲碎。啊,他不是想嘗甜頭,那就讓他吃了自己的子孫根,你道如何?”
見季恒雙眼不停轉動,季清遙輕笑道:“險些忘了,讓你閉嘴來著,大半夜吵吵嚷嚷的不好聽。”
醜惡男人到此時方知自己不知惹上了什麼妖魔鬼怪,不斷哀求道:“姑奶奶饒命,仙姑饒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曉得仙姑在此,求仙姑饒我一命,小人定然,定然……”
“定然如何?”
“定然從此做個好人。”
“做不做好人與我有何相乾。倒是要勸你一句,往後進彆人家,要先敲門,得到主人允許方可入內。”
醜惡男人以為有了生機,“我一定聽從仙姑教誨,往後去彆人家先敲……”
話未說完,醜惡男人被空氣裡無形之物按住手腳押到門口,腦袋不停撞擊木門,發出咚咚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