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日升月落恒常, 迎來乾山道新一縷朝陽,季恒睜開雙目,經過一夜行功, 無論修為還是心性似均有所得。
麵前一條清晰道路順著山勢蜿蜒而上,忽略旁逸斜出的小路,季恒徑直往前。
沿途曠野遼闊無垠, 頂著烈日暖陽, 一路上升翻過山峰高處, 一座巨大的平台展現在季恒麵前, 令她想起命運中轉之地——因明山試煉後的際會門。
整座平台地麵似以萬年寒冰鋪就, 周遭景致卻非冰天雪地,反倒如來時那般生機勃勃,夏意盎然。在平台上飛掠時, 季恒低頭看去, 竟在平台之下見到翻滾的濃稠陰氣, 隔著厚厚的冰層,陰氣澎湃磅礴的氣勢絲毫不減。
不難想象,若是冰麵有一絲裂縫,陰氣便能將平台瓦解,填滿乾山道每一處角落縫隙。季恒忍不住皺皺眉頭。
“竟是你這小丫頭最先到達論險峰。”
麵前忽然出現三位本該在外操持的長老真人, 均是金丹後期修為,乾山道不放結嬰後的修士入內,此刻見到的均是真人化身。
問話的是麵容斯文的鶴峰真人, 此刻難掩驚訝。按照三人推算,最早到達此處的牽機弟子應當在二日後出現,無論是誰不會出核心弟子左右。他本在外圍拖拖拉拉懶得入內,還是天樞真人提議早些準備, 萬一有弟子到論險峰或是在此處遇到危險,也好及時照應。
乾山道無處取巧,三人亦是從萬千迷津道與心魔境一路過來,隻不過本體修為化神,早已視誘惑與心魔於無物,輕鬆走過。三人前腳到此,鶴峰真人尚來不及取笑天樞真人過度操心,就來了個築基不久的牽機弟子。
季恒以為論險峰是個高來高去的山頭,不想竟是冰原,一時怔忡道:“這裡便是論險峰麼?”一語既出,才驚覺自己少了禮數,忙恭敬行禮向三位長老問好。
“這裡便是論險峰,倘若你足下寒冰裂開,我等瞬間門被陰氣吞噬,通玄界怕是找不到比此地更險要之地。”明心喜她伶牙俐齒膽子大,對她很是喜愛,“好孩子,此次宗門試煉,論心性,你屬頭籌。”
從心魔境到此地大半日,因發現季清遙身份有異的鬱結漸消,季恒聞言歡喜,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天樞真人與她在鐘隱閣有指點功法之誼,這些年雖未特意關注,卻也知曉她勤勉練功,從不懈怠。《萬法得一真經》的難度旁人未必知曉,作為曾經起念又放棄的他來說,卻是再清楚不過。若非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堅韌無比,斷不可能在短短數年後就已築基。當日聽聞她戰勝內院二位弟子,又將霍家父子弄得人仰馬翻,不知該為她欣喜還是為她比旁人更早迎來大限的殘缺功法擔憂。
如今頑皮孩童已長成少女模樣,眼眉靈動,偏生支支吾吾,天樞便知此女彆有要求。“你素來膽大直言無諱,但說無妨。”
季恒道:“進秘境前長老曾說到達論險峰中途未退出者就為勝者,如今我第一個到,可是會有特彆獎勵。”
女弟子一臉直白渴望,明心大感有趣,噗嗤一笑。“你想要何物?”
季恒脫口而出,“器修高階功法。”說完心中一頓,姐姐還需要麼。
其實現下想來,季清遙渾身疑點,光是她修行進展便是其一。通玄界還有比她修行更隨意,修為漲幅更隨心所欲的修士麼。早課高興做便做,不高興做便不做,平常說是閉關修行,半點進展全無,壓根就是閉門謝客。也難怪姐姐從不懼怕霍齊,說起掌門更是語帶嘲諷,話裡有話,若隻是尋常凡婦,再出色不凡又如何會如此有恃無恐。而且器修修為全在器上,離了器,自身大打折扣,器修視器如命,可姐姐對那把鄭婉的劍不甚在乎,平時甚少見她使用。
她心中思緒萬千,麵上難免//流露些許。
旁人不知她心潮翻湧所謂何事,以為是惦記季清遙修行。她二十四孝妹妹的美名早已傳遍內院,做妹妹的每次要獎勵總為毫無靈根的姐姐著想,不說通玄界,在牽機門可算是獨一份。
天樞真人一向不喜季清遙,覺得她一介毫無靈根又是純陰體質的凡婦,來通玄界湊什麼熱鬨,留在凡人界嫁人生子,太太平平過日子豈不更好,省得引起事端還拖後腿。
進乾山道前,季恒的發願他也聽在耳中。女弟子修為淺見識少不知她的話在天地印證下已成誓約,他卻是知曉。修士誓約與凡人不同,凡人有違誓言天打雷劈實現的可能性極小,可修士的誓約,尤其引發天地共鳴的誓約對道途至關緊要。若能依言而行,天地自有回饋,對季恒往後的修行彆有增益。凡事有增必有減,若是修士違背誓約,天地另有懲罰,或奪氣運,或減功德,或引心障,不一而足。
是故修士行事無忌,出口卻極為小心,生怕一個不巧引動天地共鳴,無法實現可就大為不妙,即便是道侶之間門也不敢輕許諾言。
然則少女赤誠,天地共鑒,天樞真人不免一聲長歎,終是道:“我這可沒有器修高階功法,你隻能去老君會無化子那碰碰運氣。不過我可答允你,許你在鐘隱閣內多選一本功法,如何?”
本來季恒不抱希望,純粹是隨口討賞,不想天樞真人如此慷慨,真個答應了。她大喜過望,“多謝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