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惹下事端,師父,在你眼裡,我就那麼喜歡惹是生非?”
“你自個說的,是非主動招惹你。說罷,遇到誰了,聽了些什麼閒話。”
雲璣語氣篤定,季恒心頭暗歎:這天上人間,除了姐姐怕是師父最了解她。用村裡的粗話說就是她一撅屁股,對方便知她要拉屎。虧得雲璣有名有姓有來頭有手段,她也沒失心瘋到亂認姐,否則她或許暗生期待師父就是姐姐呢。
一想到師父是姐姐,季恒打個寒戰。
“問你話又做什麼怪樣子。”
季恒一怔,以前姐姐常叫她少做怪樣子。
這語氣,這口吻。
她試探道:“師父,剛才那句話,您再說一次?”
“消遣我來了。”雲璣蓮步輕移正欲返回洞府,不妨被季恒抱住雙腿,心口猛跳幾下,如線撕扯。
她抬手冷聲道:“作死。”
季恒急忙鬆開手,抱住頭道:“師父饒命,我不是故意的。是師父要走,弟子尚有疑惑要請教,情急之間雙手不受控製。”
“嗬,既然不受控製,那便砍了。”
“不要哇。”季恒口中喊著不要,雙手又要抱來。
不知她是有意如此還是裝瘋賣傻,雲璣大袖一甩,甩出一道勁風將她拋出老遠。
但見季恒身手敏捷,不慌不忙喚出如意禦劍,高聲喚她:“師父~你好狠心啊!”
一歎詠,餘音淼淼,空穀回蕩。
不難想象明心真人又將發來雷信大笑一通,自打季恒上鏡月峰入她門下,委實豐富了鏡月峰弟子的修行生活,也為明心真人添不少樂子。
雲璣雙眉微蹙,生出難得無奈之感。
整個牽機門上下事務、掌門蓮峰背後暗藏的玄機都沒季恒一人讓人頭痛。
打不疼,罰不記,偏生有些地方過於機靈,她又不能真下重手狠手。
那邊廂季恒也在嘀咕,說笑玩鬨而已,師父反應真大。待到雲璣跟前,她老老實實請教了一個問題:宗門內最看重靈根資質,資源寶材集中在真傳、核心弟子身上,所有的機會全給真傳、核心弟子,是否對那些普通內院弟子不公平。
雖說小衝和他的楚師妹把她描述成比古華珠更囂張跋扈之徒,當她是軟柿子想捏一捏,還拿葉吟做比較,實屬二人眼瞎耳聾不知好歹,但小衝的話不無道理。
通玄界看重靈根,固然早年有費夫人以她金雷變異雙係為稀有,想收她為徒,進入牽機門後卻因此靈根過於稀有,缺乏相應功法而為人放棄。無論是靈根品級不夠還是超過一定品級,似乎皆難入宗門長老法眼。若非她有姐姐從話本裡找來的心法,若非機緣巧合在鐘隱閣藏書樓找到適合的舊日通玄功法,她也隻能事倍功半,如今莫說有雲璣做師父,怕是仍在外院蹉跎,存下品靈石,等十歲沒法築基被送歸。
雲璣背手而立,深深看她一眼後道:“牽機底蘊不深,資源寶材有限,故而隻能緊著使用。每位長老擇徒標準不一,有人看靈根,有人看眼緣,也有人看對方家底淵源,能否為他帶來資源。修行路漫漫,根骨、天賦、氣運、資源這四樣不說全占,總得要占一樣。若是一樣不占,要我說這道不修也罷。
你也見過其他真傳弟子,不乏不堪造就的蠢材。這些人即便是真傳又如何,老君會可有對他們開放?你能參加老君會,憑依的可不是我雲璣弟子的身份,而是走出心魔境第一人。如霍齊之流,打出生便占儘好處,風光一時,然而也隻是一時。一時的榮耀光芒並不意味著一世。修行,修己身修己心,不踏實勤勉,依靠僥幸終是無用,最後一樣在你手上飲恨。即使你比旁人多些機緣,即使你得到舊日通玄的萬法得一真經,也需得你日夜苦修,經受住數種屬性錘煉之苦方可。
試問,今天與你說這些話的人,可有進入乾山道,可有參加宗門比試?乾山道之行由我向掌門建議,此秘境不論修為,考驗的是修士心性。無論真傳、核心,落入心障皆有隕落之險,此次選出參加老君會的弟子,可都是經曆了迷津道、心魔境的人。那些貪生怕死,不敢輕易涉險,連乾山道都不敢踏足一步之徒,談何公平不公平。”
見季恒若有所思,雲璣續道:“凡人生老病死皆無常,界本就不公。那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的話,不過是騙人行善,順帶寬慰自己。通玄界講求因果,卻不是簡單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如種子破土,各有造化。”
季恒思考許久,忽而一笑道:“受教了。師父一席話,弟子諸多領悟,不解之處也已記在心裡,以後慢慢琢磨。”
“為何笑得如此古怪?”
“方才弟子想到,我與他們最大的不同,不在根骨、天賦、氣運、資源,而在姐姐。若非姐姐從小教導,那些錘煉苦楚,弟子怕是無法堅持,若是沒有姐姐,興許弟子沒法進入宗門,走上修行大道。”季恒頓了一頓,看向雲璣道,“師父,我一定會把姐姐找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