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季恒語調自然,程素君會以為她故意取笑自己。不過她素來慧心,聞言略知其意,曲指撥弄,空弦生響,抑揚頓挫間還是不成調的殺伐之音。
音聲—起,化蛇的人臉愈發扭曲,似是難以忍受,仰頭嗷嗷大嘯。
季恒要的便是這一刻,對準大口蜷起身體,激射而入。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季恒被化蛇吞入口中,獠牙縫隙中隱約可見衣袍—角。
化蛇似乎不解,可到嘴的美味沒人願意放棄,遲疑片刻待要品嘗時,口中劇痛。
無論外皮再硬,口內舌頭、上下顎與腹中臟器總是柔軟,如意變回柴刀,隨著季恒手起刀落,刀刀血水飛濺。
化蛇滾倒在地,不停打滾抽動,濕泥軟塌,濺得到處都是。
眾人免受殃及,紛紛逃開—定距離。
化蛇—度想將口中異物吐出,可季恒仿佛在裡頭生根,饒是吐得頭暈眼花,吐出的隻有被削爛的血肉。它難忍痛苦,跪倒在地,磕頭撞腦。
季恒在它體內東跌西撞,晃得頭暈,於是下手更狠更快,卻聽見耳邊有哀求聲傳來。
“願獻寶求饒—命。願獻寶求饒—命。”
季恒微怔,難不成妖獸也會幻術?還是說在妖獸體內待得久了,被腥氣熏得中毒,出現幻聽?
那個聲音又道:“願獻內丹,求饒一命。”
季恒嘿然—笑,“取內丹這事我熟,不用你獻。”打小殺妖取丹—個不留,七霧穀後更是熟練,宗門上下要論取妖獸內丹最快最好,季恒自問她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
化蛇生於天地間千萬年,見識過無數通玄修士,數百年來被安置在鏡花水月,雖修行緩慢,日子過得不壞,尤其是十年—次吸食正陽靈力,不費吹灰之力,哪知今日竟遇上如此煞神,仿佛回到舊日通玄被人追殺狩獵的時候。
它連連求饒道:“真人停手。真人有所不知,我的內丹是天地至寶,名為蛇羽無形,煉化後即可飛遁,出入無形。真人殺我,固可得到內丹,可需耗費七七四十九年煉化方能將內丹煉化成寶。若留我一縷生機,真人滴血認主後即可得到此寶,有朝一日真人得道飛升,我可重歸自由。”
原來李思歸所說日行萬裡是這意思,擁有此寶倒是方便趕路打劫。感覺不到化蛇有相騙之意,季恒已信大半,口中卻道:“就你那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羽翼,也好意思叫天地至寶?騙鬼呢。”
化蛇急道:“千真萬確,不敢欺瞞真人。”
季恒停下手,刀背在化蛇體內左畫一下右刮一下,似無心又似威脅。“我想信你,可又不敢信你,你說要如何是好?”
化蛇暗道此女刁滑,動之以理道:“我為真人所用,實是兩全其美。真人剛入築基境,縱有天資可禦劍禦氣,耗費靈力不說,功法不加速度便有限得緊。得此寶後,隻需些許靈力催動,即可來去如意,無影無形,即便日後真人可隨意遁光,亦可在通玄界內多個手段便多個保命之法。修行艱辛,世事難料,真人舉手之勞,留我一命,可省四十九年光陰何樂不為。”
季恒笑道:“有道是巧蛇如簧,說的便是你這化蛇罷。說說你能得到的好處如何?有來有往才能常來常往,比起反噬,四十九年對我來說也不值什麼。”
“仙君將我關在此處近千年,十年方可進食一次,我修行速度緩慢,至今尚不可言語。若認你為主,可受你靈氣滋養,修行大有可為。他日你得道成仙,我也有說不儘的好處。”
“仙君?哪位仙君,無化子是得道仙君?”能被稱作仙君,不是已然飛升,便是大乘修士,通玄界公認最強者是至道宗宗主杜亭宜,雖是合體期修士,距離大乘尚有千萬年距離。難道這鏡花月水也是舊日通玄遺物。
還以為化蛇有驚人答案,不想它隻是道:“他勝過我,我便稱他仙君。”和季恒勝過它,它便稱季恒真人一樣,毫無節操可言。
季恒想一想又問:“千年裡竟然沒遇到過打敗你的人?”她不信自己有此殊榮。
“仙君說過,如今修士依仗靈根修行,修行速度快了,卻是不比從前可任意轉換靈力,能傷我者寥寥。遇到能傷我的,仙君不讓他與我碰麵便是。”
想來李思歸等女鬼的作用也在於此,無化子對鏡花水月裡的事並非一無所知。那麼對於那些跟蹤暗殺鄭婉的修士,無化子又是何種態度呢。
眼下並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季恒道:“罷了,快些告訴我,如何才能讓我信你。”
原以為已將此女說動,誰知她看似信了,卻還是疑心疑惑。化蛇無奈,隻能萬般不願地問道:“天地誓約,如何?”
天地誓約自然是好。“我聽著呢。”
再想把她咬碎也是無法,化蛇隻得鄭重立下誓言為季恒所用,“若違此誓,受魔音穿耳之刑,受儘百般折磨而死。”
天人感應,誓約即成。化蛇張開大嘴請季恒出去。
走到舌尖處,季恒方想到要問:“魔音穿耳,哪個魔音?”
“除了那空手彈琴的女修還有哪個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