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璣張張嘴,曾幾何時想起那段日子便覺痛恨,好似每天數著日子,隨時能說出間隔了幾許年,這會兒卻是一點都記不真切了。從元嬰身隕到成就大乘中間隔著多少年來著?
不過要說愛……
雲璣有些意興索然,“也許其中沒有你想得那般詩情畫意。像那兩個賊禿說的,舊日通玄有一段時期佛修鼎盛,橫行無忌,修士無不仰起鼻息。青鴍仙子本是散修出身,活得便愈發艱難一些。她對水月尼,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背叛最令人痛恨。像她這樣充滿疑心,從不輕易交付信任的人終於相信了另一個人,到頭來得到的仍是背叛,如何能不恨。不過,倒是沒想到水月尼對她也有幾分了解,這仇恨底下錯綜複雜,遠比她當時想得通透明白。”
“師父說的好像很了解青鴍仙子似的。莫非師父也是那種充滿疑心,從不輕易交付信任的人?”
雲璣擰擰季恒的鼻子,“隻有傻子才會輕易相信彆人。隻有傻子才會明知危險還往裡跳。”
“若是不跳,我怎如何知道青鴍仙子與佛修還有這般往事。師父,如此說來,澤水宮裡有青鴍仙子紅粉窟的傳聞確是謠言咯。弟子閱儘鐘隱閣雙修心法,裡麵提到雙修必說有來有往,若隻是單方麵利用鼎爐,青鴍仙子絕無可能成就大乘。”
雲璣冷哼道:“若是她把這些賊禿全都采補了呢。”
“那也是之後的事。而且,依弟子所見,青鴍仙子性情高傲,斷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依你所見,你跟她很熟麼?”
“誰知道呢。說不定夢裡見過。”季恒思忖著,乾山道說不定是青鴍仙子隕落後的裡世界殘片。否則心魔境裡出現那一段殺人場景,姐姐說話的語氣聲音怎會與青鴍仙子有五分相似。也可能心高氣傲、手段狠辣的女修語氣聲音聽來都相去無多,偶爾師父也會如此。
“師父,這裡是水月尼的裡世界麼?”
“不然,此處是自在尼的裡世界。”雲璣難得有心情玩笑一句,“我看你和這自在尼在好奇心上頭有相近之處,說不得這穩妥的離開之法得落在你身上。”
季恒反應極快,“師父有了不穩妥的離開之法?”
望著她一派天真的眼眸,雲璣道:“既是不穩妥,不提也罷。大熱鬨就要來了,我們去外頭看。那些逃跑的僧尼可是白費心思,大乘修士說了一個不留,那即是一個不留。”
師徒一人坐在高聳入雲的觀音像手掌上,正正好將大潮音寺道山門儘收眼底。用雲璣的話來說,大潮音寺最珍貴的法物全在佛像上,很少有人注意觀音像。其實這座觀音像建造時有些講究,非但塑像內裡可隔絕神識,便是這手掌也有些奧妙之處。若非神識貼近了來探,一般修士發現不了。如今寺裡兵荒馬亂,少有人會想到這裡會藏著兩個人。
當黑暗逐漸退卻,星光漸漸熄滅,似明未明的天際即將迎來曙光時,天空出現一道耀亮閃光,仿佛天外大星飛墜。
大星飛至大潮音寺上空,一下子變成四顆星星,分彆往道山門和正殿廣場飛去。星光閃爍蕩漾,大潮音寺上下靈壓震蕩,如虹氣勢向四方八麵席卷而去。那些沒來得及結成陣法抵禦、修為低下的僧尼,不無在強勢的靈壓之下碾落成泥,化為齏粉。
縱是被雲璣的氣機包裹住,季恒仍覺心旌搖曳。
那四道星光在此時終於慢慢化現身姿,青衫飄飄宛如天人下凡,眼眸深邃,唇角微勾,淡淡的譏諷與一絲漫不經心,使她更顯風流睥睨。
季恒望向那張清雅絕倫的麵孔,大腦一片空白。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