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曦欒的名字,夏微瀾的心狠狠地被揪起來,隻是麵上依舊鎮定,抬頭看了幾眼玉竹,嚴肅道“弟子不知長老是受何人挑撥,隻是當日之事,純屬巧合,弟子一心修道,絕無半分異心,還望諸位執法堂的長老們明察。”
夏微瀾說得誠懇,麵色坦然,幾位長老麵麵相覷,似是真的在思考夏微瀾話語裡麵的真實性。
此時眾弟子的議論聲也好似覺得夏微瀾說得比較在理。
藍離浩和顧盼煙此時也聞訊趕過來,藍離浩抱著劍,望著跪在地上的夏微瀾,眉頭緊緊皺起。而顧盼煙則是老神在在,一副頗為悠閒看好戲的樣子。
“你少再狡辯了”
玉竹左右打量眾人的神色,終於忍不住從
人群中走出來,語氣篤定道“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那人成百上千的同門都看見了,我們才到之時,你就已經在裡麵了,你還想狡辯蒙蔽各位執法堂的長老嗎”
玉竹看著夏微瀾此刻不見慌亂的表情,心中微惱,一想到清風師兄還躺在病床上養傷,她陡然銳利,轉身對著身後的那位蓄著短胡的長老道“司空長老,且不說微瀾所言是否可信,她私闖後山禁地屬實,按照道衍宗宗規,理應受五十道雷霆之罰”
眾人一陣嘩然。
五十道雷霆之罰,哪裡是她一個金丹期的女修士承受得起的還不把她的金丹劈碎了去怕是隻有快要渡劫化神的大能,才能輕鬆應對。
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是知道道衍宗這一項堪稱變態的懲罰的,隻是索性千年來並未有弟子敢去後山撒野,也並未有人因此受罰過,大家都是私下裡說說也就完了,沒想到如今,竟真要有人因此受罰,還是曦欒道君最寵愛的徒弟。
司空摸了摸自己的小短胡,不看玉竹,盯著夏微瀾道“本君且問你,你去後山作何”
後山那塊荒無人煙,平日就算下山也是往另一道走,就算是誤闖,也不至於誤闖至後山。
夏微瀾微微一愣,依舊堅持自己是誤闖,與蛟龍之事毫無關係,卻死活不肯解釋為什麼她會一個人出現在後山。
緩緩出聲“這蛟龍被封印千年,如今封印法力微薄,它能破印而出,到也在常理。”
夏微瀾微微驚訝,似乎是沒想到司空會這麼輕易相信她。
司空眯了眯眼,道“你可想清楚了,若你另有隱情,我執法堂也並非隻認死理,雖說本君也認為你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放出蛟龍,可你誤闖後山禁地是事實,這五十道雷霆之罰,你可是逃不掉”
夏微瀾眸光微閃,依舊是堅持剛剛的說法。
司空沉吟半刻,正欲開口,藍離浩卻從人群中走出來,開口道“司空長老,若因為此時就讓微瀾師姐受五十道雷霆之罰,未免有失公允。”
司空看了他一眼,好奇他為何如此說,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藍離浩繼續道“那日我雖比曦欒師叔晚一步到,可是卻清楚的看見,微瀾師妹在用靈力畫陣,而那陣法,相信但凡還有些印象的同門應該都知道,這是降魔鎮妖的陣法。”
人群中有人恍然出聲“我想起來了的確是這樣”
“當時陳掌教說過這個陣法特彆難學,我學了幾遍也沒學會呢”
“對對對”有人應和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也學了大半個月,才能畫出點皮毛。”
顧盼煙眼睛微微眯起,有些意外地看著藍離浩,心道“他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愛多管閒事。”
藍離浩繼續道“若是沒有微瀾師姐極力阻止了蛟龍衝破封印,拖延了時間,恐怕那蛟龍早就逃離道衍宗,為禍天下了。”
藍離浩短短幾句話,便瞬間扭轉了局勢,他趁機又道“況且,如今曦欒師伯為重新封印蛟龍,損了百年修為,至今還昏迷不醒,如今卻要急著懲罰微瀾師姐,隻怕曦欒師伯醒來會寒心呢。”
“你少來了”
玉竹急著出聲“蛟龍一戰,受傷弟子無數,說是與她無關,可是真實情況又有誰知道呢如果擅闖後山禁地者可以隨意輕饒,豈不是以後人人都可以往禁地去,再說一句誤闖便能完事了”
玉竹盯著司空,繼續道“那樣才是讓上百
為鎮壓蛟龍的同門弟子寒心”
“你這瘋女人給我閉嘴”
林思瑤從遠處風風火火的走來,身後跟著同樣麵色凝重的楚鳴。她剛剛一知道師妹被押到執法堂,就趕緊給師傅他們去了信。隻是她估計師傅還在為曦欒師叔的身體奔波,一時半會兒是趕不回來了。
她咬牙暗恨,將所有火氣對準了玉竹,惡聲道“你這瘋女人,你心疼沈清風受傷,你有本事就去把那條黑龍殺了啊,卻借機將怒火轉移到我師妹身上,這是什麼道理”
楚鳴也跟著道“你心疼你的郎君,我還心疼我的師妹呢你以為,沒了曦欒師叔,她便可以任你欺辱嗎”
“師兄師姐你們”
夏微瀾微微呢喃,眼帶淚意,剛剛被人大聲質問都並未讓她委屈得想掉淚,此刻,她卻因為這兩人的一句話,心頭軟得一塌糊塗。
玉竹被人當場拆穿了心思,又惱又羞,正欲爭執,卻被司空揚手止住。
司空正色道“弟子微瀾,誤入後山禁地屬實,但念其無心之過,又有助力封印蛟龍之功,就罰你鞭笞二十,再去寒冰三千崖思過三個月。你可有異議”
藍離浩眉頭皺起,卻忍住了沒有出聲,林思瑤正要衝上前和司空理論,楚鳴拉住了她,輕輕搖頭。
他們都知道,這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輕的懲罰了。這鞭笞之刑雖痛,卻隻傷及皮肉,寒冰三千崖雖嚴寒難耐,卻不危及性命。
夏微瀾俯首行禮,並無異議。
一鞭落下,皮開肉綻;兩鞭落下,血染衣衫;三鞭落下,血肉模糊
十鞭落下,衣肉相連。
林思瑤眼淚直流,轉過身去不忍心看。
夏微瀾趴在地上,有些痛苦地擺動著身子,有什麼東西從懷裡滑落出來。夏微瀾微微睜開眼睛,一看,是一枚青鸞銅鏡。
這是師傅送給她的傳音鏡。
她將傳音鏡牢牢握在手中,咬著牙一聲不吭,直在心裡低低喚著師傅,好似曦欒能聽見一般。
“果然是蠢女人”
顧盼煙望著夏微瀾,心底嘲笑道“若是我,早就將這群人殺了一了百了,左右都是些狼心狗肺的臭男人。”
執法之人將手中的金鞭高高揚起,正欲落下之時,金鞭便被狠狠打飛。
所有人的目光往身後看去。
“曦欒師叔祖”
“師叔”
“曦欒道君”
眾人異口同聲詫異道。
曦欒一身白衣,從遠處大步走來,墨發柔順飄揚,麵上帶著蒼白,卻依舊不影響他絕世美貌。
他走近時,步伐卻忽然慢了下來,一步步地,慢慢走到夏微瀾麵前。
他低頭看清夏微瀾的一瞬間,眉心之處忽然浮現出一個紅點,宛如一顆紅豆嵌入眉心,又迅速消失,腰間懸著的潤月劍劇烈顫抖,嗡嗡作響,殺氣外露。
一把劍,隻有當主人的情緒波動到極點時,才會不由自主地表露出殺意,顫抖著身子來展示自己想要屠人的。
曦欒伸手摸了摸潤月劍,潤月劍像是得到了安撫,逐漸安靜下來,仿佛剛剛的殺氣都是錯覺。
旁人離得遠到沒有察覺,執刑的小弟子卻是敏感的感受到了這股殺意,嚇得猛地跪了下來。
眾人雖說未感受到殺意,卻也被曦欒的麵色嚇得不敢出聲。
他彎腰上前,將痛得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夏微瀾輕輕抱起來。
“曦欒道君”
司空望著曦欒的身影,沉沉道“道君此舉,恐怕於理不合”
曦欒望著他,道“待她傷好,我便親自送她去寒冰三千崖。”
語氣完全不像是商量,反而像是通知。
司空擰眉,歎了一口氣,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且去”
曦欒抱著夏微瀾走出了執法堂,夏微瀾意識漸漸清醒,她盯著曦欒的下巴,有些不可置信道“師傅你你醒了”
“嗯”
曦欒輕點下巴。
“我不是在做夢”
曦欒歎氣,道“你在夢裡麵也常常夢見為師麼”
夏微瀾點頭,曦欒的心頭一跳,好似漏了一拍子,夏微瀾接著道“我總是夢見師傅終於醒過來了,就像現在這般溫柔地同我說話。可是每次醒來都會發現這是夢。”
說到後麵,還有些惶恐起來。
“瀾兒”
曦欒歎了一口氣,說不清是開心還是失落,語氣溫柔道“這不是夢,為師真的醒來了。”
夏微瀾又哭了,這回是開心的淚水。
“為師對你不好麼”曦欒良久過後輕輕開口,“為何想著要離開呢”
語氣溫柔至極,乍一眼聽上去與剛才無異,可若是有人近看,就會看見那張絕世容顏上一雙琉璃般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紅。
而他所抱之人,卻毫無反應,在他懷中睡得安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