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實在是父慈子孝, 十分和諧。
然而老二顧赤厚也實在是無法就那麼忍受那個叫做長寧的太監活到晚上,他忍不住開口打攪小弟和父親的父子時間,道:“爹,那長寧一日不死,我便咽不下這口氣!不如就兒臣過去先審問著, 問出了東西回來稟報, 再由父親定奪生殺與否!”
顧家老二生氣起來怒發衝冠,顧小七仰頭看著巨人一樣的二哥,總覺得二哥下一秒就要變身。
但老爹卻並不為二哥的情緒所乾擾, 像是興致忽地很好,拍了拍手,對佩劍的隨身侍衛道:“去多準備幾張小幾,在讓車裡的老六與智茼也出來,我們既然抓住了壞人, 就稍微開一個小小的慶功宴, 家族慶功宴, 反正不著急趕路, 等開完了再去也不遲。”
顧小七當真是見識了老爹的控場能力,隻見他對著二哥哥做了個簡單的手勢,就真的讓二哥安靜下來。
二哥安靜了, 三哥卻不消停, 顧小七能清楚的看見三哥那標誌性的搞事情表情, 那英挺的眉微微上挑, 吊梢眼裡滿滿都是憤慨, 說:“爹,我以為此去京城之路,路途遙遠,小弟從未出過遠門,連稻粱城都不曾離開過,這一路上若是還要休息,絕對不能讓他單獨到處亂跑,鬼知道還會不會出現個什麼東西,這次不過小弟的運氣好,那長寧沒有來得及做什麼,若是當真做了什麼……”
顧小七覺得三哥真是大驚小怪,他身後十幾個彪形大漢啊!
“老三此話有理,準了,以後七狗兒隻許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不許亂跑。”
顧寶莛拽著自己腰間掛著的藥囊玩,聽了這話,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但又絕無抗議之意,非常服軟,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這小家夥根本不覺得這懲罰有什麼不好,還美滋滋的,覺得心裡暖烘烘呢。他太知道了,大家都是擔心他罷了。
說話間,下人們準備了四張小桌,所有人以老爹這邊的桌子為主位,兩旁分立兩張,桌下也沒有鋪設毯子,但墊了八個蒲團墊子,用來供大家跪坐下來。
顧小七由於一來就被老爹扣留在了身邊,正閒得想摳腳腳,但手上還拿著包子和糖葫蘆呢,便打發時間一般開始啃糖葫蘆,順便左右瞧了瞧。
他的左手邊兩張小幾坐著二三四五這幾個哥哥,右手邊的兩張小幾則坐著薄小兄弟、後來的智茼與六哥,多出來的一個位置空著,顧小七尋思,或許這個位置本身是給自己的,也可能是給大哥的?
他發現老爹好像很喜歡這樣全家老小都坐在一起,然後說點兒什麼事情。
真好,他也喜歡這樣。
但是老爹叫大家都圍在一起說什麼呢?
他看了看很‘平易近人’的老爹,直接被老爹摸了摸小腦袋,而後聽見老爹說:“今日天氣很好,薄先生又終於拿出了他那珍藏的龍井,還有如此為本公殫精竭慮愛護百姓的知縣作陪,便想著不如乘此機會說說家常話,也好對得起這一壺龍井。”
“小七先來?”顧世雍將手從小七的腦袋上拿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臉上糊了一圈糖印子的顧小七小朋友便默默把嘴裡糖葫蘆嚼完吞下,才轉了轉自己漂亮的眼珠子,用疑惑的清脆聲音,說:“說……說什麼?”
“家常話。”
哪有這麼一本正經說家常話的?而且說家常為什麼不叫老娘過來?這分明不是說家常,是老爹這個老機靈鬼有什麼話想要這個機會和誰說吧?
顧寶莛想想現在有什麼可聊的。最重要的,應該就是京城的事情了,老爹還沒有登基,登基後各種民生問題亟待解決,然後是大哥的傷,二哥的結婚對象,三哥的桃花運,四哥五哥六哥還有自己的讀書問題,後宮問題,前朝君臣賞賜問題?
顧小七想得頭都是大的,幽幽瞪了老爹一眼,給點兒提示吧,爹你想要我配合啥,你多少給點兒提示呀!
可惜顧世雍與顧小七暫時沒有心有靈犀,顧寶莛隻能硬著頭皮隨便說了一句:“爹,你說京城好玩嗎?”
顧世雍表情始終很輕鬆,讓顧寶莛看不出對方對自己這個問題的滿意與否。
“你先告訴為父,你認為京城是什麼樣子?”
這可難不倒他,雖然說這個世界和曾經的世界諸多不同,但提起京城,提起天子腳下,每個世界大概都不會相差太遠。
顧小七稍微模糊了一下那些具體的回憶,以小孩子的天真爛漫說道:“應該和稻粱城一樣吧,會有山,有小溪,城裡有很多人,大家每天都可以玩到很晚才睡覺,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很多好玩的,等到了那裡,娘就不用每天都擔心爹會受傷,睡不好覺了。那裡人人都買得起糖葫蘆,人人都能買得起包子,過年的時候,年獸也不敢到京城來,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它不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