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厭涼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卻和顧小七相視一笑。
顧小七朝後一躺,雙手放在腦袋後麵,看著天空,歎了口氣。
薄小朋友回頭看他,眼裡幽幽地帶著詢問。
顧小七不必薄厭涼問出口,便說:“厭涼兄,你說,等到了京城,我該乾點兒什麼呢?”
薄厭涼繼續啃餅子,沒有說話。
“四哥告訴我,說我什麼都不用管呢,爹好像是讓我多讀書的樣子,可我記憶力不好,若是讓我背那些四書五經,要我作詩,我可不行。”大概對方是顧寶莛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不是自己的親戚哥哥,隻是單純的朋友,又因為對方簡直不像個五歲孩子,所以他能夠簡簡單單的吐露煩惱。
“厭涼兄,你說,京城那麼大,皇宮裡麵住著誰我知道,皇宮外麵住著誰呢?那些前朝的達官貴人還在嗎?”
“哦,還有,成家了的皇子似乎是要住在宮外的,大哥住在宮外嗎?”
薄厭涼停下吃餅的動作,斯文地擦了擦嘴,對七公子這些感歎一般的童言童語沒有評價,反倒忽然問說:“小七,你知道前朝嗎?”
顧小七忽地來了興趣,一下子從草地上坐起來,盤著腿,和他的白將軍一塊兒乖乖望著薄厭涼,像是知道有故事可以聽,於是眼睛都亮亮的。
“我不知道,家裡沒人和我說過,我就隻知道爹是大英雄!”
薄厭涼垂眸,眼睫略略掩蓋住他那雙總是令人望不透的深藍雙瞳,說:“前朝國號‘榮’,開國皇帝李惘三百多年前滅了周圍六小國,建立榮朝,此後國祚延綿至第二十位皇帝‘李教’,但榮朝卻並非從李教開始腐爛,而是往上數三代便開始有亂世之象。”
顧小七點點頭,他知道,一般一代人可作不完這麼大的家業,起碼得三代。
“榮朝最後一任國君李教原本並非是個癡傻之人,但年幼的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再醒來,就是癡癡傻傻了,然而皇後隻這一個兒子,後宮多年也無子,太上皇又是個看破紅塵的,早早退位,不管世事,於是江山便落在太後一族手中,由太後之父,前朝一品威武將軍從旁輔佐,與朝中老太師分庭抗禮,內鬥不止。”
“哇……”內訌啊……
“朝中兩方勢大,爭權奪利,無人監管地方,於是各種苛政、貪腐愈演愈烈,還沒有人管,百姓活不下去,山賊便多了,山賊一多,百姓更活不下去。從前附屬小國紛紛停止納貢,在邊境試探,草原鮮卑、匈奴等多國物資貧乏,匈奴一王做大後意圖侵吞中原,二十多年前,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英雄輩起,主公當先!”
顧小七隻覺得薄厭涼實在是個人才,說書一樣
,每一句話都讓他感覺好像看見了當年的畫麵,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波瀾壯闊。
“此後大小戰役不知凡幾,前朝能用之人,據父親說,也就一個年高七十的年祿將軍,還有一個臨危受命本來是用來湊數,結果意外是個人才的老世家家族裡的小輩陳慶鋒,其餘全是蠢貨。”
“那年祿與陳慶鋒現在如何?”顧小七小朋友問。
薄厭涼回:“你認為呢?自然是死在戰場。”
顧小七覺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咬了咬舌頭:“那那些貪官呢?就太後家裡的威武將軍,還有老太師……他們呢?”
“太後之父將那傀儡癡呆皇帝李教送出皇宮,臨城之夜率領最後的守城之師與我方七十萬大軍對抗,但沒半炷香的時間便丟下將士在親兵的護送下逃跑,守城之師沒了主心骨,自然瞬間崩潰瓦解,後來進了皇宮,還發現老太師吊死在家中,其餘百官儘數歸降,百官跪服,天下歸心。”
顧寶莛聽罷,簡直像是能看見老爹狂霸酷炫的站在皇宮裡,站在最高處,下麵是百官朝拜,黑壓壓一片儘是爹的死忠,他們高呼爹的名字,未來也將高呼新朝的國號!
這般激動的故事,顧小七意猶未儘,但也發現了盲點:“你的意思是,現在前朝的癡呆皇帝和拿他當傀儡的外祖父還在逃,沒有抓到?”
“嗯。”
“這長寧知道!”顧小七想到了長寧總管,這貨不簡單啊,根據顧小七從前看了那麼多宮鬥劇的經驗,這老閹人一定早就叛變了,根本就不是前朝太上皇的心腹,他雖然跟著太上皇一塊兒出家,但一定是太後一族派去監視太上皇的臥底,這老玩意兒臥底居然還臥上癮了,太上皇死了,便跑來他們這邊,當真是防不勝防!
不過由此看來,前朝的確是亂得隻有宮鬥那些醃臢手段拿得出手了,其他全部爛得一逼。
而且俗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老爹本來是想要從長寧這個老閹人的口中獲得癡呆皇帝的下落,不然很容易有人又借著那癡呆皇帝生事,如今卻因為自己,連審問都不審問了,隻要那長寧五馬分屍……
顧小七也不是不信老爹沒了長寧就找不到前朝餘孽,可現成的答案就擺在這裡,不問實在是可惜了。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耽誤老爹什麼。
如果有機會改變老爹的看法就好了,但老爹那樣的人,並不像是會收回成命的性格。
那如果自己有機會去套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