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極殿去往南三所,再到夫子教學的上書房,所費時間大概會比智茼的叔叔們多上一時半刻,但他一路並不覺得苦悶,隻是向前走去,去往他沒有去過的地方,在宮人的引路之下抵達距離乾清宮極近的上書房。
甫一進入上書房的院內,便可聽見上書房內熱鬨的聲音。
從窗戶更是能將其間內容看了個完整。
隻見第一排坐著的顧寶莛與薄公子正湊在一起說話,素來很少和人打交道的顧家老六顧平安不知道怎麼地,正在和其他兄弟們一塊兒笑。
活躍的顧家老三顧溫坐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大談昨日浩浩蕩蕩的玉米海發現之旅,顧燕安跟著三哥的話大拍其腿,痛快酣暢,一般來說並不怎麼願意和老三和老五摻和到一起的老四顧逾安今日也笑著點了點頭,甚至還說了不少那些洋人的事情。
“我聽之前和和外遣使關係慎密的大臣說,洋人那邊的女人興穿裙擺這麼大的裙子,從腰這裡就散出去,還會有事兒沒事兒就打著傘,大半的胸都露在外麵,而且男男女女都會穿著奇怪的尖跟鞋子,居然也不會摔跤!”
“謔!真的嗎?!三哥,那他們那邊的女子都不怕被人看的嗎?”
“興許是看得多了,男人也就懶得看了。”
“嘿!還有小七他們在,不要說這些,有傷大雅。”
“你個老四,我說這些他們也不懂,兩個五歲,心思都沒有發育完全,哪裡就能齷齪得起來?倒是老六已經十一歲了,再過兩年,估計就得有房裡人,現在讓他長長見識有什麼不好?”老五樂此不疲的懟老四。
顧逾安搖了搖頭,走到第一排的顧小七旁邊,從身後將單手撐在桌上,輕而易舉將顧小七籠在懷裡,低頭說:“把你耳朵堵住,不要聽你三哥他們說話。”
顧寶莛小朋友之前正在和薄小郎同學說話。薄小郎同學一大早見麵就送了他一份禮物,說是告彆的禮物。
顧寶莛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感動自己收到了禮物,還是該難過薄厭涼即將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要走呢?不是說現在國情根本不會允許的嗎?薄先生還是想要走?為什麼?”顧小七總是有很多為什麼。
薄厭涼總是很認真的回答:“我爹想要做的事情,很少不會做到,更何況這件事涉及到我娘,我爹會很堅持。”
“那你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呢?要三年還是五年?你送我禮物,我還以為你是知道過幾天我生日呢……”
薄厭涼還是第一次聽說顧小七的生日:“抱歉,我不知道,你生辰是什麼時候?我若是還在京城,就親手再送你一份禮物,你一定要貼身佩戴,就像我送你的這個項鏈一樣貼身佩戴,知道嗎?”
聽見了聽見了,好幾個‘貼身佩戴’呢。
“我生辰有些巧,正好是爹爹登基之日,所以娘說就不幫我辦生辰宴了,早上的時候單獨給我煮一碗長壽麵,再給我兩個雞蛋。”顧小七笑起來,甜得好像整個世界都閃閃發光。
薄厭涼則想起來了,當初還是他同顧小七說的呢,顧小七出生的那天大雪,我軍大捷,原來那天是正月初一啊:“那感情好,我那時候應該還在,父親總是得等主公登基大典之後才會走。”說完又道,“你快試試我這個項鏈,戴上去怎麼樣?”
顧小七這才不得不尷尬得假笑評價手裡這條明顯是女子佩戴的寶石項鏈,而且項鏈的墜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寶石,有點奇怪,摸著倒是光光滑滑,道:“這個嘛……”
好在這個時候四哥前來救他,岔開了話題,讓他不要聽三哥他們在後排談論的那些話。
顧小七立馬聽話的將耳朵堵住,雖然他簧漫看了不少,但四哥既然覺得他白如紙張,那就紙張吧,隻要裝乖能夠躲開評價項鏈這場違心的考驗,顧小七表示,他願意。
不過話說三哥剛才說什麼來著?六哥十三四歲就要收房裡人了?!
十三四歲還沒有發育好吧?過早那啥真的很影響身高!
改天一定要找老爹談一談這個事情。
“我說,你跑去叫小七捂住耳朵做什麼?他一個小小男子漢,聽了也就聽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兒。”顧家老三‘嘖’了一聲,站起來不滿道。
顧逾安從顧小七背上離開,回頭說:“好了,董太傅就要來了,都回到作為上去,不要再鬨了。”
老五則哈哈笑道:“董太傅哪裡來了?我連根毛都沒有看見,老四你也真是太膽小了,我敢賭你下午的騎射課不敢踩在馬背上,讓馬跑!”
“我為什麼要做那種無聊的事情?”
“因為小七也會想要看啊,對吧小七?”
顧小七假裝聽不見哥哥們從對自己的教育問題吵到比賽問題,這種時候隻有裝聾才最安全,畢竟他站在誰那一邊好像都是錯的,這就好比父母吵架,問小孩子以後父母若是離婚,跟誰過一樣:“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就在此時,屋外董太傅的聲音幽幽傳來:“誰說我不在的?”
瞬間課堂裡麵該跑回座位的跑回座位,該安靜的都閉嘴,顧小七也鬆開捂住耳朵的手,意外看著和董太傅一塊兒走進上書房的小侄兒智茼。
最近怎麼肥四?昨天才和智茼偷偷說了兩句話,今天就又能見麵,這是上天看自己這麼用功找到挽救老爹新王朝農作物的獎勵嗎?
那還不如等他長大後給他一份獨一無二的姻緣,最好是和他一樣堅持不結婚的那種,要結也得是和自己結,畢竟顧小七還算是有點兒常識,知道在古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男的若是沒有個一男半女,臉都要臊死,所以若是能夠有這麼一個土著古代人願意為了自己違背從小到大的教育理念,不顧世俗眼光眼裡隻有自己,那才是最棒的獎勵呀。
哦,對了,最好長得超級無敵帥,身材超級無敵好。
顧小七在這裡想入非非了幾秒,眨了眨眼睛,就看見智茼站在了自己麵前,和自己對視的時候,眼神裡有著比昨日更加明顯的羞澀笑意,顧小七直覺今天的小侄兒是有些不一樣的。
“我看你們是都背會了昨日布置的作業對不對?這麼吵,我看就是菜市口都要你們這邊安靜。”董先生意外地是個很幽默的老師,之前給顧小七的那些狂拽酷霸的氣場,僅僅在柳家見過,後來上課的時候,這位先生還趴在桌子上睡過大頭覺,鼻涕泡都冒出來爆掉過,樂得顧小七找不著北。
當然,生氣的時候自然也有生氣時候的可怕,因為董先生的生氣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明明是笑著,卻能笑著罰顧小七抄書十遍,還說字隻要有一個歪歪扭扭,就重寫,簡直比大嫂還要可怕!
他奮起反抗過,結果被董先生一句話給鎮壓了:七公子的字如何?
眾位哥哥外加薄小郎答:醜。
顧小七得了這麼個評價,除了委委屈屈練字,沒有彆的出路。
好在董先生的罰抄是不限時間的,顧小七就這麼堆呀堆,今日推明日,明日複明日,至今大概吞了兩三百篇的罰抄,顧小七預計十年後抄完,嗯,反正沒有時間限製不是嗎?
董先生進來後隻一句話便叫菜市場變回課堂後,他拍了拍身邊的智茼小朋友,介紹說:“今日智茼公子跟著大家一起讀書,智茼公子晚來幾日,但之前我已了解過智茼公子的學業進度,所以完全跟得上。”
“智茼公子,年紀尚小,坐到第一排,同七公子他們一排如何?”
整個上書房還沒有給眾位公子分彆安排兩個伴讀,隻有顧小七的好兄弟薄厭涼例外,所以上書房的課桌空出很多,大家都隨便坐,隻有顧小七、薄厭涼坐在第一排,很有個好好學生的樣子。
“謝謝太傅。”智茼禮貌的鞠躬,坐到位置上去,右手邊便是他的小叔叔,即便現在他還不能和小叔表現得感情多好,但能光明正大的坐在這裡,就已經是智茼的夢想成真了。
“不必客氣。”董太傅說著,拿起手裡的書翻了幾頁,又放下,環視了一下在坐的各位未來皇子皇孫、未來的國家掌權人們,笑說,“算了,今天不必讀書,書隻要你想,就會在這裡等著大家去讀,所以今日不必急在一時,董某今天帶著你們去京城一日遊,給你們講講京城四處過去的故事,然後晚上寫一篇五百字的感想,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