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快快請起,不必多禮。”顧寶莛哪怕做了十年的太子,也承受不起這種分量的跪拜,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大步上前,小心翼翼扶起距離自己最近的匠人,說,“真的不要這樣,我今日來隻做醫者而來,不是太子,各位叔伯身有重傷,是為國負傷的,我顧寶莛才是應當向諸位行禮才對。”

眾人當中曾作總工的老頭林總頭半邊肩膀露在外麵,仿佛被燒過的地方還在冒煙一樣,由於是昨夜的傷,今日再看已經有些結痂,卻不能動彈分毫,稍有動靜變崩裂流血,造成再此損壞,聽見太子殿下這樣尊貴漂亮的人能夠說出這番話,誠惶誠恐之態便也稍微減淡了些,順著顧寶莛的和善,回說:“這才使不得使不得啊。”

顧寶莛見過六哥解剖屍體,但那時候隻是遠遠看著,便忍不住走了,這回他身邊全是暴露的血肉,卻沒有想過要走,他強忍著胃裡翻湧的難受,甚至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問六哥:“送來的傷員都在這裡了?”

身材矮小長相略顯古怪的六王爺有著一雙看什麼都冰冷的眼,聽見小弟問話,也是平靜地用那沒甚感情的聲音回話說:“送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已經沒了,我讓下人送到後院去了,以免影響這邊病人的乾淨環境。”

林總頭聽了那長相古怪的大夫的話,麵露難色的解釋說:“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們就呼吸困難,老劉和祥子還是我手把手帶出的徒弟,哎,如今也不知道怎麼和他們的家裡交代……怎麼就糟了火?”

顧寶莛聽著這話,沒辦法跟著話題說下去,隻是沉默地笑了笑,挽起袖子來,對六哥道:“我也來幫忙吧,燒傷必須先清理消毒傷口,防止有炎症發生,中藥送上來喝了以後,不嚴重的就按照老法子,敷草藥慢慢調理,調理半年一年,我這莊子都管了。”

哪知道他話音一落,以林總頭為首的匠人們連忙拒絕,嘴上永遠說著一句話:“使不得使不得,我們上了藥回家休養休養就好了,更何況四王爺還給大家夥各發了兩錠銀子,這足夠我們好幾年的工錢,藥草總也多的是,太子殿下您是大忙人,可不要為我們幾個老骨頭耽誤大事。”

顧寶莛可沒有什麼大事,在出事以前,他唯一的大事隻是如何與家裡出櫃。

顧寶莛被說得有些尷尬,但堅持到一旁給手用酒精消了毒,和薄厭涼一塊兒加入給匠人們清理傷口的行列。

有些匠人燒傷麵積較大,所以優先處理,又給傷口喂了麻藥,所以基本感覺不到疼痛,還能和顧寶莛說話,生怕顧寶莛累著,說兩句便想要顧寶莛休息休息,顧寶莛就像是國民大胖孫子一樣,做什麼長輩都要下意識的心疼一番。

清理傷口的過程裡,顧寶莛將肢體燒傷的匠人們和胸腹背部燒傷的匠人們分開,因為四肢燒傷的部位相較於軀乾更輕,但麵部燒傷的匠人們卻又不一樣,顧寶莛心驚膽顫地讓自己更專業一點,但在幫忙一個老人處理背上傷口的時候,老人前一秒還在和他說,說‘我第一次見太子殿下,回家大家肯定要羨慕我’,下一秒就呼吸急促的

沒了心跳。

顧寶莛起先還不知道,自說自話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老人沒有回話了。

他愣在老人身邊好一會兒,才被薄厭涼捏著手腕拉開,聽著薄厭涼讓下人將死去的老人拉走的聲音,良久,顧寶莛聽見自己哽咽著說:“這樣不行,草藥見效慢,嚴重的直接皮膚移植,不然熬不了多久,就算現在傷口處理好了,以後總會在不知道的時候感染,六哥,我來說,你來做。”

哪怕有風險,也總比看著他們慢慢死去的好!

六王爺皺著眉,說:“皮膚移植?從哪兒取皮膚?彆人親友?”

顧寶莛說:“隻能他們自己的皮膚,從大腿或者屁股,六哥,你的手術工具都帶了嗎?”

六王爺點了點頭,對小弟所說的皮膚移植這種技術非常感興趣,站在一旁的威廉連忙驚訝道:“我們國家似乎也有類似的手術,隻不過是有個貴族進行榮譽比劍時鼻子被割掉了,我們那裡的醫生會先把他的鼻子縫在手臂上,等鼻子和手臂融合在一起,在從手臂上挖掉放在臉上,可這種燒傷燒不像鼻子那麼小,又沒有原本的皮膚接上去……恐怕會失敗。”威廉從沒見過燒成這樣還能活著的人,哪怕斷一條腿都比這種好。

顧寶莛這些年也算是了解了一下西方如今的醫療進展,不知該慶幸還是心疼,大洋對麵的工業化進展如火如荼,但醫療條件和理念卻還很可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醫生們認為傷口化膿是傷口愈合的表現,甚至從來沒有消毒和保持衛生乾淨的習慣,會用臟兮兮的手和帕子直接捂住傷口,止血的最好手段則是臟兮兮的烙鐵。

“六哥技術很好,六哥我們不是有三瓶藥嗎?拿過來了嗎?”

六王爺立即眼神都變了變,看著小七,說:“沒有。”

“這正是用的時候,六哥。”

六王爺不覺得這是用那三瓶藥的時候,那三瓶被小七稱作‘抗生素’的藥,從七年前開始進行製作與培育,失敗了無數次,光是從搗碎的大蒜裡麵在適宜溫度發酵、蒸餾、提取,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時間,才從成功了三次,這三支藥劑分彆都做過有用與否的實驗,從小動物身上獲得了良好的反饋,簡直就是活人命的神仙藥劑!

這樣的東西,莫說讓外人知道了將會是引起多可怕的反應,就是用,也當用在更重要的時刻,更親近的人身上,比如他們自己。

誰能知道他們未來會不會也有需要抗生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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