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宿醉過後的廖二爺一大早就坐在二王爺府上大堂, 抱著姐姐送來的醒酒湯看前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姐姐廖雪娘嫁做人婦後甚少回娘家,好不容易見著了親弟弟,那是有說不完道不儘的話, 但誰曉得自家弟弟多少年過去了,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父親信上可說了, 這回夫君回來,可要讓夫君幫忙管著點兒弟弟,最不濟也要找點兒正經的事兒做。
“快快彆看外麵了,外麵有什麼好看的?”廖雪娘一邊給自己那九歲的小家夥喂飯, 一邊無奈地敲了敲桌麵,“從昨兒回來, 就是一副死樣子,到時候你姐夫看見你這樣,還不知道心裡怎麼想我們廖家, 教出你這樣吊兒郎當的小子。”
廖碧君懶散的歪著腦袋, 安慰姐姐, 說:“放心,弟弟不會給姐姐丟臉的。”
“還說呢, 剛到京城,說了不要亂跑, 你倒好, 一來就去那些眠花宿柳之地。”
廖二爺打斷姐姐的話:“隻是去看看罷了,又不做什麼。”
“看、看個頭……”
“哈哈看個頭!”九歲的小外甥缺著牙學娘親罵舅舅。
廖二爺立馬沉沉地看著小外甥, 方才還談笑生風的模樣瞬間駭人嚴肅, 聲音都充滿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威嚴,說:“大人說話的時候, 小孩子不要搗亂。”
廖雪娘立即伸手打了一下弟弟,不痛不癢的,說:“潤澤還小呢,你個當舅舅的怎麼說話呢?”
廖碧君瞬間又笑起來,仿佛剛才的嚴肅都是偽裝出來逗小外甥的,陰晴不定得讓人莫名緊張:“我開玩笑呢。姐姐,我吃好了,我去大門口看看有人找我沒。”
廖雪娘連忙說:“又要出去玩?”
廖二爺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回答:“乾正事兒。”
這位弟弟能有什麼正事兒?二王妃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誰知道不多時當真有下人回稟話來,說是二爺剛出院子就有宮裡的人找來自稱是奉薄公子的令,前來買牛。
廖雪娘皺了皺眉頭,光是聽見薄公子這三個字便從鼻腔裡歎了口氣出來,獨子顧潤澤則仰著臉問娘親:“娘,薄公子是和小叔叔一塊兒的那個薄公子嗎?娘不是說他們成天不學好,還讓孩兒不要和小叔叔他們一塊兒,怎麼舅舅就可以?”
廖雪娘瞧了瞧兒子的額頭,教道:“娘怎麼和你說的?娘和你說的話,不要總拿出來隨便講,自己在心裡記得就好。”
“可是潤澤也想要和小叔玩!小叔做了好大的一個孔明燈,說是叫做熱氣球,四叔家的池漪憑什麼就能和小叔一塊兒?”二王孫那一雙酷似其父的斜飛入鬢的濃眉一皺,頗有些其父戰場上的雄風。
廖雪娘有些事情實在無法和還小的兒子說清楚,便繃著臉,說:“娘也是為了你好,你聽話就是了。”
二王孫顧潤澤被說了一頓,悶頭吃飯,飛快的將吃食都下了肚後,自個兒生了悶氣,回屋去了。
飯廳裡,廖雪娘歎了口氣,怪苦惱的將筷子輕輕放在桌上,目光盯著前院子裡的花草,忽地總覺得有些隱隱約約的邪門,怎麼姓顧的皇室子孫都遺傳了什麼喜歡顧寶莛的血統嗎?
且先不說她的孩子了,四王爺那邊六歲的池漪更是不知道吃了什麼迷魂藥,從小就親近太子顧寶莛,但小孩子瘋鬨沒輕沒重,有一回池漪和顧寶莛在宮裡泛舟,池漪非要搖晃小舟,兩人一同落了水,被救上岸後,池漪那孩子就被老四關禁閉了一個月,就算發燒也得跪著閉門思過。
嫁入皇家的女人們偶爾會一同在宮中給皇後娘娘請安,請安過後,各自又會尋處得來的聊天,廖雪娘便和四王爺府上的王妃有些交情,當時便聽四王妃哭訴,說不知道四王爺到底怎麼想的,明明池漪和太子都病了,池漪還小呢,也不通融幾分,非要懲罰,兒子難道比不上弟弟重要?
這份幽怨並非到此為止就能打住,問題是四王妃還哭說,她心疼池漪,私底下委婉地讓池漪以後不要去招惹他爹幾乎捧在手心長大的小叔,偏生池漪也不聽話,還和她犟嘴,心裡頭估計根本沒有她這個娘,隻有顧寶莛。
四王爺家的情況讓廖雪娘總也忍不住代入到自己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和兒子在多年沒見的王爺心中是否重得過太子,但若是連兒子心裡都是小叔的分量更重,那這兒子到底是她的還是太子的?!
廖雪娘下意識地讓兒子遠離太子,誰能想到這些年相安無事的過去了,弟弟一來京城,仿佛就又被太子網羅了過去。
這種無形之中仿佛是命中注定不可更改的吸引力,讓廖雪娘心驚,她懷疑並非是姓顧的都遺傳著在忽顧寶莛的那份血統,問題隻在她夫君那從小就無比漂亮,被兄長父母嬌慣長大的七弟身上。
是七弟顧寶莛本人有著能讓身邊人都疼愛他的本事,是七弟這個人,渾身都是讓人不安的異常。
興許她該在王爺回來前,去悄悄請一回神婆來府上做法,保佑家裡所有人不受控製,不被奪走。
這邊廖雪娘將請神婆的事情提上日程,那邊帶領侍衛們找到病牛的廖二爺並不收下侍衛們給的買牛錢,而是不近不遠的站在病牛旁邊,笑著說:“昨晚分明是七公子買了牛,想必應該也是送到七公子的莊子上,這牛七公子說有大用,廖某不敢隨隨便便交給薄公子,希望差爺們行個方便,讓廖某親自送牛過去,親眼看見牛交到了七公子的手上,不然廖某就是把牛燒了,也不會讓旁人拿走,畢竟誰知道彆人要這牛是要做什麼壞事呢?對吧?”
侍衛們無法明搶,因為這是王爺的小舅子,也無法和廖公子溝通,這廖公子一口咬定牛是送給七公子的,抬出薄公子的身份也沒有辦法讓廖碧君鬆手。
實在沒有法子,侍衛們又怕耽誤了太子的事情,隻能先答應廖公子跟著一塊兒護送病牛去莊子上,但是不能進莊子裡麵,等侍衛們進去請示了太子殿下,再由太子殿下定奪是否要暴露身份見見這位不懼義王府威名的廖公子。
“那這樣,廖公子不如隨我們一同送牛,親眼看見送到七公子的手中如何?”侍衛長頭腦靈活。
廖公子露出一個和善的笑臉,垂下的眼皮子裡是毫不意外目的達成的淡淡傲氣,說:“那自然再好不過。”
達成一致後,廖碧君找來下人將早就準備好的病牛拖上連夜專門為病牛打造的囚車,病牛站在裡麵後,又蓋上白布,以免招搖過市引起恐慌。
侍衛長見廖公子動作迅速,什麼都準備好了,一時間倒是錯愕之餘對其表現出來的死腦筋有些改觀。
待裝載病牛的囚車從王府上路,廖公子和他們這些侍衛一同護送前往郊區,路上侍衛長便能聽見廖公子有意無意的打聽薄公子和七公子是否現在在一塊兒的事情。
侍衛長對廖公子的問話一句也不回答,廖碧君竟是也能自娛自樂毫不感覺尷尬。
而先行一步前去莊子裡尋太子彙報情況的侍衛早廖公子等人八百米的路程,在莊子裡見著了正在同六王爺、威廉親王一塊兒照顧工匠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侍衛單膝跪地行禮。
顧寶莛一邊站在院子裡洗手,一邊心情雀躍地露齒一笑,說:“牛來了?快送到東邊兒早前養豬的柵欄裡麵,那地方我已經讓人清理了雜草。”
侍衛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立即有貴喜送上帕子握著他的手幫忙擦拭,然後才了然地說:“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病牛不在金府,而是在二王爺府上的廖公子手上。”
顧寶莛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位廖公子想要乾嘛:“他也來了?”
“卑職無能,無法阻止。”
“沒關係,他來了也沒有關係。”除了會讓他想起荒唐的昨夜,其實也還好,這位二嫂的弟弟想來隻要到了莊子上,就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會知難而退了。
他沒發現自己對待除了薄厭涼以外的人是有多隨便冷淡,才不會在忽彆人的心情好壞呢。
之前對於藍少將於自己似是而非的好感也早八百年前就忘在腦後了。
昨天以前對各種好看之人有多少無傷大雅的幻想,現在就有多保守,一心隻想搞疫苗。
“一會兒你們儘可不必隱藏本宮身份,貴喜,你跟我去一趟東院接我的牛。”顧寶莛吩咐完畢,和坐在院子裡看書的六哥打了聲招呼便出了內院的門,在守莊子的下人的帶領下七拐八拐朝著東院前去。
離開前威廉也好奇的跟著,路上像是十萬個為什麼一樣讚美了顧寶莛對燒傷最嚴重病人的救治方法,並且問說:“昨日六王爺讓人回去取的是什麼?居然手術過後,那移植皮膚的小夥子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其他病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發熱來著。”
威廉淺淡的藍眼睛看著東方太子的時候,渾身洋溢著無法言語的親近與喜愛,作為從小便接受西方教育,對傷口沒有化膿才是傷口愈合標準的現實,威廉表示大開眼界。
顧寶莛對威廉的問題也有一個標準的答案:“我怎麼知道?是六哥做的,你想知道就問六哥吧。”
威廉親王苦笑道:“六王爺根本不和我說話,他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