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歪嘴!你敢!”
歪嘴曾是六王爺顧平安的外號,是十年前支配顧平安整個童年的噩夢,但此刻,聽見這樣的兩個字,早已做過唇部手術的六王爺竟是心中毫無波瀾,隻是手指頭在桌麵輕輕的敲擊了幾下,而後一邊聽著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朱有虎的慘叫,一邊對跟著自己來的小童使了使眼色,讓小童離開,直奔四王爺府上去。
大約一炷香不到,朱有虎被抬了回來,隻不過除了哀嚎不停的朱有虎嘴裡還在罵罵咧咧,褲子上竟是完全沒有血跡,雖然站不起來,卻又好像打得不怎麼狠,讓圍觀群眾忍不住懷疑打朱有虎的打手肯定也收了朱有虎的錢。
朱有虎這裡有苦難言,他真的是屁股以下都完全沒有知覺了!屁股都要爛了的樣子,可是回頭一看,卻是一點兒血也沒有,竟是容不得他借題發揮,大鬨京兆府。
“現在,朱公子可以提供你認為東武將軍死於牛痘的證據了。”坐在堂上的六王爺淡淡說。
朱有虎跪在地上——他隻能跪著,疼得根本站不起來——來前他根本沒有想過會遭到這樣的待遇,他是東武將軍之子,哪怕沒有任何官銜,也被所有人捧著,他料定姚大人不敢打他,卻沒有想到中途殺出個歪嘴來!
“小民有證據!隻不過小民為何要在這裡交出來呢?小民告的是太子,隻有當今陛下才能讓小民將證據拿出來,六王爺既然自說和此事有關,更加需要避嫌,不是嗎?”朱有虎說著薑副將教他的話,薑副將說過興許會有四王爺蹦出來阻攔,到時候就可以用這番話擋一擋,現在對著六王爺,朱有虎覺得也應當適用。
顧平安笑了一下,說:“朱公子剛才還說和我沒有關係,現在為了不在本王麵前講證據交出來,便又承認和我有關,朱公子這前後不一的證言不覺得可笑嗎?再來,當今陛下正是太子的父親,要避嫌,這大曙國所有能為你作主的人都應當避嫌!”
“這……”朱有虎眼睛珠子轉了轉,說,“我爹死了,你們就欺負我!”
顧平安:“談何欺負?你乾乾脆脆就在這裡,就在所有人麵前把你的證據拿出來,都好過到朝堂上走一遭,朝上滿朝文武,文官之首薄丞相之子乃太子伴讀,智茼公子乃太子侄子,武官之首二王爺、三王爺是太子兄長,他們下麵朝官無數,以此類推,滿朝文武俱是太子-黨,你要公道?找誰都是一樣,而且說不定還要等他們有空,不如現在就亮出你的證據,也好免去讓東武將軍屍首遭罪之苦。”
朱有虎聽到這裡,一時慌神,之前沒有細想,可是現在想來,滿朝文武當真好像都是太子-黨,即便顧小七那個傀儡太子沒什麼本事,但是架不住他哥哥、陛下寵愛他,自己在誰麵前都拿不到好,薑副將又不能公然支持他,隻能在他告狀失敗的時候才會帶領十萬大軍攻陷京城,當真不如就在這個六王爺麵前將證據呈上來。
這個六王爺,空有個王爺的名頭,實際根本不是皇室血脈,從前也不過是他和藍九牧的手下敗將,再者薑副將說過,此事不能拖太久,必須一舉震驚朝野,讓所有人都對太子推崇的牛痘成為一種邪術,控製人的邪術,到時候陛下保太子,他們就有理由揭竿而起了!
“好!來人啊,讓人證上來!”朱有虎在腦袋裡麵過了一遍薑叔的話,決定就在這裡搞事了。
他話音一落,一直和朱家家丁站在一起的四五個平民打扮的農婦便抱著懷裡的孩子上來了,一上來便是噗通跪下,哭哭啼啼給堂上的六王爺磕頭。
朱有虎嘴角勾了勾,很快又收回去,眼睛卻是得意洋洋的看了看顧平安,說:“這些都是小民在京城找到的,丈夫因為種了牛痘當天就死去的農婦,六王爺不信大可叫人去查!原本我不想將事情鬨大,可一聽見這京城還有這樣多受苦的百姓,我朱有虎就知道,不能再任由太子胡作非為了!”
“牛痘根本不可能預防天花,隻會讓所有不服太子的人死去罷了!我那可憐的父親就是個例子!”
“這些可憐的農婦可以作證,他們的夫君隻是悄悄說過太子的壞話罷了,誰想竟是就這樣死了!”
“大家可曾記得義王府曾做過一場法事,道姑以身獻火,那不是為了給全天下的百姓祈福,是為了讓牛痘成為太子排除異己的殺人工具!”
主題終於拋出,六王爺眉頭微微皺起,聽見堂外百姓當真將信將疑,議論紛紛,捏著驚堂木的手才越來越緊。
他知道朱有虎在撒謊。
他知道證人在撒謊。
這些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惡意抹黑他的小七。
小七從來都不曾做錯什麼,他甚至不顧危險將自己的安慰都不放在眼裡,不要太子之位,不願出風頭,做什麼都顧及他人的感受,而眼前的愚民實在不值得小七拯救,小七若是在場,會覺得失望嗎?會哭嗎?
——不要失望,哥哥把這些人處理乾淨就好了,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