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哥哥小七,你讓我難受。(1 / 2)

宮裡出事了,太醫院的馮大夫剛從六王爺那裡取經回來,屁股都沒有坐熱,就又收到了集體去南三所的命令!

太醫院主管大夫高大人一聽是南三所,冷汗都下來了,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回肯定是出了大事!不然就六王爺的醫術,根本不需要他們過去幫忙,一定是太子出事了!

馮大夫緊跟著高大人,和其他同僚背著自己的醫藥箱子匆匆往南三所過去,路上太監貴喜滿麵嚴肅,催了不下十句,眾人也隻能受著,根本不敢多嘴詢問。

從南三所進去,剛踏入大堂,幾乎就能聞見空氣裡稀薄的血腥味了,越往裡麵走越濃,馮大夫和同僚們偷偷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俱是皺眉不已,為首的高大人領著他們剛走進寢室便對著穿著深色衣袍的陛下行禮。

陛下仿佛也是剛從上書房趕過來,呼吸極為不穩,坐在床邊,一見眾人來了,便從床上立馬站起來讓開一個位置給太醫,聲音裡是濃厚的壓抑:“不必行禮,快給太子看看!”

高大人年過四十,坐到太醫院總管實屬不易,為人耿直,在六王爺手下當差人當中,最得六王爺賞識,可此時看見躺在床榻上太子的模樣,依舊是嚇了個魂飛魄散!

隻見光風霽月素來活蹦亂跳的太子殿下現在正笑著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唇色卻嫣紅如血,雙目靈動,光看臉,著實會讓人懷疑是一場風邪入體,可當高大人將視線落在太子的胸前時,那幾乎刺入大半的蝴蝶鐵簪竟是直直插在太子心口的位置上!

全部都是血……

沒有一處不紅。

高大人腳步一頓,幾乎無法下手,病床上的太子殿下卻是好像此刻並不如何疼,所以還有力氣笑著安慰他:“高大人不要怕,我現在好像沒有流血了。”

高大人勉強回應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先用手在一旁宮女的伺候下清晰乾淨,又順便用沾了高濃度酒精的帕子拿在手裡,用剪刀一點點破開太子的上衣,露出那單薄胸膛上聳立的凶器,咽了咽口水,先用酒精將周圍的血水擦拭乾淨,然後輕輕用手指頭摸骨,又給太子把脈,良久,退出床邊,對陛下說:“微臣觀殿下身體有些開始發熱,脈搏還算平穩,那凶器極為巧妙地避開了所有要害,但也可能隻是因為凶器還存在於太子身上,所以未能查覺到……”

顧世雍站在一旁,聽了一堆,冷靜得好像料定太子絕不會有事一樣,說:“那可有方案了?”

“這個……微臣沒有把握,如果六王爺在,或許有奇招……”

“老六剛才過來了一趟,把脈都把不準,手抖得厲害,朕便趕他回去了。”顧世雍淡淡說著,“更何況就算沒有老六,你們這些太醫院的難道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那、那倒不是,隻是更為穩妥……殿下此傷看著暫時沒有大礙,可藥拔-出那凶器,卻是唯恐九死一生!殿下瘦弱,心臟被刺破了沒有,在簪子沒有拔-出-來前,都未可知,微臣是怕……”怕簪子一旦被□□,太子不是流血過多受儘折磨而死,就是心臟爆裂斃命!

當然,這些後果,高大人不敢說出口。

顧世雍卻說:“沒什麼好怕的,你們商量個方案出來,越快越好。”

“是是。”高大人這邊孤立無援,渾身冷汗瞬間下來兩三次,一邊給自己擦額頭,一邊對自己帶來的其他太醫擺了擺手,讓他們依次也去看看太子的情況。

而頭腦不知道為什麼異常清醒的顧寶莛卻還有心思笑得出來,老老實實的回答所有太醫的問題,從那兒疼,到意識清晰否等等等等,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碰他心口的簪子。

十個太醫依次望聞問切了一番,就出門商量手術對策,外麵鬨哄哄的,顧寶莛的寢室裡卻隻剩下他和老爹。

老爹等那些太醫出去了,才又坐回他的旁邊,臭著一張臉,說:“你還有心思笑。”

少年太子笑起來漂亮的猶如春日豔陽,如今沾染了血色,便更加驚豔幾分:“太醫們好像很緊張,我若是再大喊大叫的,把他們也嚇跑了可怎麼辦?”

剛才六哥過來的時候,他當場就委屈得眼淚不要錢的掉,又喊疼又喊六哥救命,結果六哥方寸大亂,把脈的時候一直摸不到他的脈搏,更是不敢看他的傷口,麵色比他都要白上幾分,被老爹趕走。

“你也知道你叫得嚇人了?”

顧寶莛被老爹調侃了一句,委屈巴巴地埋怨說:“我都這樣了,爹你該哄哄我。”

顧世雍的眼睛藏在眉骨的輪廓創造的陰影裡,讓眼睛其實還濕-噠-噠的顧寶莛暫時看不清楚老爹是以什麼眼神來看自己的,他略有些害怕,也有些難過,所以撒嬌賣癡地活躍氣氛,好像自己當真隻是遭了一點小困難,分分鐘就能好起來。

“為什麼不說話啊?爹……父皇……和我說說話吧,我有點緊張的。”顧寶莛不喜歡老爹這樣沉默的看自己,怪讓人難受。

“嗯,好。”顧世雍伸手握著幺兒的手,小時候捏著,隻覺得像是一團雲,現在再捏,卻還是柔柔軟軟,還是一團雲,“下回你若是再這樣沒有一個分寸,自己沒辦法保護自己,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小七,你會當場斃命,根本來不及見你相見的人,一個字遺言都不會留下,就這麼沒了。”

顧寶莛:爹,叫你安慰我,不是叫你嚇我!

“所以……”顧世雍鬆開幺兒的手,幾乎是命令一般教導,“我聽說你本來都要走了,結果又返回去扶那朱氏,下回若是還有個李氏、王氏,你是不是也要去扶一扶?你覺得你有幾條命?朕隻給了你半條,你娘也隻給了你半條,你若不在乎這些,朕就親自拿回來,小七,爹說到做到。”

顧寶莛已經嚇傻了,愣愣的看著老爹,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

“光是抱歉沒有用,你什麼時候不需要躲在老四他們身後,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好好活著,那才是對我最好的道歉。”

顧寶莛胸口還插著簪子,被老爹教育了一頓,知道錯了,可是也真的沒想過自己身邊那麼多人都拉不開一個朱氏啊!

“爹,娘她過來嗎?”顧寶莛被教育了一頓後,立即轉移話題,“我怪想娘的。”

顧世雍冷聲拒絕:“你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見她。”

“為什麼?”顧小七不滿道,“假如我……”假如我真的那麼倒黴,一命嗚呼,那豈不是沒能和老娘告彆?!

“你假如什麼?”顧世雍明明知道,卻佯裝不知,“假如你好了,想見誰都可以。”

顧寶莛無奈的抿了抿唇,呼吸不自知的越來越急促,汗水打濕了額前的落發,笑道:“那好吧,等我好了再說吧。”

顧世雍扭開頭,聲音低低地說:“嗯,聽話,爹出去看看他們商量的如何了,你……困的話,不要睡,給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知不知道?”

顧寶莛立馬被逗樂了,笑出聲了兩下,卻震得胸口疼得要命,臉色變了又變,聲音都抽氣著,發出‘啊’的聲音。

好一會兒,顧寶莛緩過來了,才說:“爹你不要逗我笑啊。”

顧世雍沒有說話,俯身親了親幺兒的額頭,便轉身離開,出去後,貴喜悄無聲息的過來給顧寶莛擦汗,顧寶莛在貴喜麵前實在是裝不出什麼樂觀來了,他咬著下唇,閉上眼睛,說:“貴喜,我感覺好難受……”

貴喜公公一邊給太子擦汗,一邊說:“殿下您胸口捅-了一個簪子,等拔-出-來就好了,難受是正常的。”

“我知道,你幫我看看還在流血嗎?”顧寶莛自己也不確定了,他感覺自己剛才笑了一下,好像讓簪子戳著哪兒了,不管是戳到哪兒,應該都又流血了……

貴喜喉嚨裡發乾,看了一眼那看上去創麵極小卻又格外凶險的傷口處,能夠看見有血一股一股又開始流出來了,按理說,正常人都能感覺到液體從皮膚上流過的感覺,殿下卻感覺不到了……

“沒有,不多,就一點點。”貴喜撒謊。

顧寶莛睜開眼睛,不相信,說:“你這話矛盾得很,又說沒有,又說不多,肯定是流了老多了……”

顧寶莛張著嘴巴呼吸,唇瓣很快就乾得起皮,貴喜一邊用濕帕子幫忙擦潤太子的唇瓣,一邊回答說:“不多的,貴喜不會騙主子。”

顧寶莛搖頭,剛被刺時的自信蕩然無存,他總覺得自己要掛,該死的,怎麼早不掛晚不掛的,偏偏是這個時候。家裡還一團糟,四哥和三哥關係剛有點好轉的樣子,自己和厭涼也有了眉目,天花病毒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牛痘扛過去,有多少人能夠來得及扛過去?小冰河期還沒有開始,他什麼都不曾留下,就連教科書都剛剛隻是有個起點,還未普及。

他開始想自己死後,他死後,最傷心的人莫過於老娘了,老娘之前看自己屁股開花都能砸得五哥一頭血,現在若是知道她前腳剛和朱夫人聊過天,後腳朱夫人就把自己殺了,豈不是要恨死她自己了?

可是這一切都和娘沒有關係,是他蠢笨。

“貴喜,你……會寫字對嗎?我說你寫。”顧寶莛總要做好兩手準備,他知道老爹現在不許自己見娘,是怕自己手術過程中沒有求生欲,想著能見的人都見光了,就乾脆的嘎嘣了。

開玩笑,他遺憾老多了,他還沒有正式和薄厭涼牽手,沒有正經約會過,誰曉得自己死後到底是去哪兒呢,下輩子還有沒有這樣好看的帥逼眼瞎。

下輩子誰知道他是什麼樣子呢?還有沒有這樣疼愛他的父母?

他還會不會有六個哥哥?

他……明明全部都舍不得。

貴喜見殿下正在儘力平複心情,眼神卻傷心得讓人心疼,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連忙去旁邊找來一張宣紙,找來筆墨,說:“奴才準備好了,殿下要寫什麼?”

“其實要寫的不多,我老早就準備了八封信的,你到時候去書房,找到一個黑漆的盒子,用黑漆盒子下麵的鑰匙打開,按照信封上麵的名字交給他們本人就可以了。”顧寶莛剛當上太子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了,心想著一般當太子風險都大得一逼,說不定什麼時候掛掉,所以早早就準備了八封遺書給父母兄弟。

這回,多了個他沒法丟下的人,要說點兒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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