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七手裡很快也被貴喜塞上了一個小暖手爐,但注意力卻放在了那正在被太醫折騰喝藥的大哥身上。
大哥的屋子裡藥味衝天,平時顧小七呆在自己的屋子裡,每回娘親和薄厭涼他們過來看他,都要感慨一句藥味怎麼這樣重,顧小七自己聞不見,於是就仰著臉傻笑。
今日來大哥的屋裡,撲麵而來的藥味讓他心裡重重的像是墜著什麼東西,他便也聽見自己說了一句:“好重的藥味。”
身邊的父皇點了點頭,說:“你若是聞著不舒服,就快些回去休息,身子還虛著,莫要又染了風寒。”
顧寶莛搖頭,說:“我想看著大哥……”說來也是挺無奈的,他想見大哥很多年了,次次都見不著,現在終於見麵了,大哥卻又是這樣凶險的情況。
隻見床上的大哥瘦骨嶙峋,沒有一點兒當年風華正茂時不可一世的英雄模樣,臉頰上的肉凹陷下去,掉在床邊的手也骨節分明的有些嚇人。
大哥當年手臂中了毒箭,也沒有個什麼麻醉藥,就那麼割肉療傷,也沒有哼一聲出來,是和老爹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如今這個男人消瘦成了這個鬼樣子,不知道他心裡有沒有恨過誰?
顧寶莛看了看老爹,發現老爹鬢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有著兩根銀絲,他忽地伸手去握住老爹的手,卻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大哥那邊的太醫忙碌了也不知道有多久,終於是告一段落,紛紛回來複命,說:“大皇子病情穩定,毒性暫且壓製住了,這兩日吃食清淡一些,排排毒,不出七日就能好了。”
“確定嗎?”顧小七緊張道。
太醫笑了一下,說:“這藥性霸道,若是再晚上一時半刻,絕對救不回來,但幸虧側妃發現得早,藥性剛一發生效用,就全部被側妃催吐了出來,是側妃當機立斷的功勞啊。”
“好,那山秋什麼時候能醒?”皇帝發問。
“這……剛用了藥,一時半刻醒不來,可能明日中午才會醒……”
“好,下去吧,幸苦了,賞。”皇帝說。
太醫們誠惶誠恐,跪下謝恩。
顧小七卻覺得老爹心情沒有多麼高興,隻是單單鬆了口氣罷了。
等太醫走了,顧小七跟老爹走到床邊兒看大哥,老爹隻給大哥拉扯了一下被子,也沒有要說什麼話的樣子,隻是眼神看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叫顧小七感覺老爹好像老了不少。
顧小七輕輕摸了摸大哥的額頭,幫大哥把額邊的碎發都清理去了一旁,而後咬了咬下唇,直白地問老爹:“父皇,你是不是懷疑六哥?”
皇帝勾了勾唇,笑道:“為什麼這麼問?”
顧小七垂著腦袋,說:“直覺。”
“那你懷疑誰?告訴朕。”
顧小七誰都不懷疑,他完全沒有懷疑的對象:“我不知道……大哥應該沒有得罪誰。”
“可他擋了不少人的路不是麼?”顧世雍雲淡風輕的說,“他是朕的大皇子,自古以來,都是立嫡立長,前朝最後一個皇帝幾歲就登基了,就算是個傻子大家也讓他上去,這就是血統規矩,許多人是不介意老大隻能躺在床上的,更何況現在不是有輪椅麼?想去哪兒有人推著就行了,所以還是有人願意支持他的。”
“這朝中有立嫡立掌的風聲,當然會讓某些有小心思的人不愉快,比如說支持你的那些人。”
顧小七滿腦袋問號:“我這個德行原來也有支持者嗎?”
“老六不就很支持你嗎?”顧世雍淡淡說,“薄家也支持你。”
“父皇你是說或許有人覺得大哥擋了我的路,所以幫我消滅大哥?”顧寶莛臉色煞白。
顧世雍卻又說:“也不一定,或許誰覺得自己可以坐一坐你的位置,就想著用這件事將你擠下去……”
顧寶莛搖頭,對老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老爹的意思是三哥下的手?!
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一個父親要懷疑自己的孩子?
顧寶莛決不相信,三哥當年多崇拜大哥啊!三哥喜歡大哥!若說是五哥瞞著三哥做的,這也不可能,五哥那二百五,怎麼可能敢殺人呢?還嫁禍給自己?五哥沒去江南前,成天跑他這裡賣蠢來著,那麼蠢的五哥,怎麼可能殺人?
顧寶莛不相信是自家哥哥裡的任何一個,就算當真和他們有關係,也應該是手底下的人瞞著哥哥們私自做的,跟哥哥們沒有關係!
“爹你為什麼一來就猜測是三哥他們?你懷疑的也是你的兒子,爹你該了解他們,他們不會做這種事情。”顧小七一邊說話,一邊激動的眼眶都是紅的。
“我正是了解,才會這麼說,小七,是你不了解他們。”
顧小七忍了忍,說:“那為什麼早不殺大哥,晚不殺,現在動手?”
皇帝平靜道:“今日有件大事兒,小七你還不知道吧。”
“什麼?”
“匈奴單於易主,新任單於耶律斑要歸順我大曙國,要與我國聯姻,而若是我們答應聯姻,候選新郎也隻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智茼,可如果老大死了,智茼身份可就尷尬了,想娶匈奴的公主絕無可能。”
“我……那我要娶公主?”顧小七一時間不知道是那件事兒更為讓他震驚,是自己可能要娶妻,還是老爹對哥哥們的看法。
“你就算要娶匈奴公主,也不能讓她做太子妃,要先娶你娘給你挑的合適的高門小姐,讓那匈奴公主做貴妾。”
顧寶莛抿著唇,一時激動,直接道:“我若是一個都不想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