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子殿下去莊子上閉門思過的第一天。
六王爺端著一大碗的米糠蹲在玉蘭樹下喂滿院子亂跑的白將軍,白將軍正直壯年,碩大的身子拔了毛用來燒烤估計也夠一大家子食用。
“喲,老六也在?”老五顧燕安邁著長腿走進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大碗米粉肉,香噴噴的,上麵還冒著熱氣兒,“我還當這裡的奴才伺候不了這位鵝大爺,親自送來一碗肉來,府上的廚子特意將肉剁了個粉碎,誰料到你比我手腳快,那這碗咋辦?”
顧燕安一襲藍灰色搭配的長袍,外麵又穿著一件綴了兔毛的短褂,瞧著貴不可言,卻又毫無架子,蹲著下來,和老六一塊兒看白毛大鵝子吃飯。
六王爺輕輕笑了一下,好奇的看了一眼五哥碗裡的東西,總覺得有點兒貓膩,便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什麼肉?”
老五哈哈大笑:“被發現了?沒錯是鵝肉,小七那小混蛋平日裡不讓我喂來著,我就想看看它吃不吃。”
老六顧平安嘴角抽了抽,皺著眉說:“五哥你彆鬨了,若是讓小七知道,得罵你三天三夜。”
老五勾著老六的肩膀,就哥倆好的說:“咱們誰跟誰啊,你不說,我不說,小七哪裡能知道?嗯?你說呢?”
顧平安冷聲說:“我會說的。”
老五立即跨著臉,歎了口氣,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和小七寶貝這鵝子,我看這白將軍要是不活個百八十年都對不起咱們顧家的米。”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將軍也聽懂了這五王爺的混賬話,‘嘎’地一聲撲騰起翅膀,竟是直接跳到老五麵前!
人前說一不二仿佛是終於長了腦袋的五王爺立馬大笑著跑出院子,還不時回頭逗一逗那白將軍,仗著自己腿長跑得飛快,將白將軍耍了個團團轉,最後心滿意足的離開。
離開前,老五對老六吆喝,說:“要不要跟五哥出去看看閉門思過的小七?”
老六顧平安一邊收拾白將軍的碗,一邊搖了搖頭,說:“五哥去吧,我還有些事兒沒有做完。”
“還在做什麼啊?現在玻璃廠搞得火熱得不得了,你也不去看看,那玻璃珠子,比前朝花重金買回來的東西還要好看!娘的,前朝那群廢物,但凡有小七半個腦子,也不至於把錢都給了紅毛鬼。”
老六對五哥的口不擇言見怪不怪,卻還是忍不住提醒一番:“威廉親王就是賣玻璃珠子給前朝的紅毛鬼,也是小七的朋友,不要這樣說。”
老五顧燕安從胸腔裡歎了口氣出來,搖了搖頭:“他是和誰都處成了朋友,我卻看那威廉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那邊聽說玻璃也多的很,偏偏就隻帶那麼幾個東西,賣這樣貴給前朝,擺明了就是拿前朝皇帝做傻子。”
“貴喜不傻……”老六淡淡說了一句。
老五顧燕安一頓,點了點頭,他這段時間沒在京城,昨天傍晚剛回來,誰知道就從三哥那裡聽說了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的各種勁爆大事件,其中以早朝上小七爆出貴喜身份為最!
真是萬萬沒想到,前朝據說胖的要命的廢物皇帝,居然就是當初被他們也調查過身份,檢查了下頭的貴喜!
這貴喜的前半生是皇帝,後半生是太監,大起大落的,一般人估計都承受不了,更不要提貴喜很可能是自己割了自己下頭那玩意兒,其心之狠無人能及,反正顧燕安是絕對沒辦法自己割掉自己的,想都不敢想那是什麼感受。
其實貴喜毒害大皇子一案,還有諸多疑點,雖然貴喜的確很有可能是為了小七才做這種事情,但陷害三哥這一點,若說沒有幕後主使,顧燕安把自己的頭割下來當球踢。
幕後指使是誰?老四嫌疑最大,當然,智茼和老大也不無可能是賊喊捉賊。
顧燕安想到這裡,歎了口氣,他還記得昨晚和三哥會麵後三哥對他說的話‘此事到此為止’。
想來三哥是不願意追究是誰想要陷害他,能讓三哥放手的,也就隻有小七那個笨蛋了。
——那就讓幕後指使再多活幾日。
“那就這樣,我走了,要不要我幫你給小七帶句話?”老五回來的風風火火,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僅僅兩個月就將丁壩修建差不多的他回來了。
老六顧平安搖了搖頭,規規矩矩的,沒有單獨和小七相處時那樣隨意:“五哥自去,平安沒有什麼話要說的。”
顧燕安撇了撇嘴,點了點頭,不勉強地說:“那好,我過去了,明兒見。”說著,抓了抓後背,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擺,見衣角被大鵝子啃了個缺,便又罵罵咧咧的,像是打算明天再過來報仇才罷休。
老六目送五哥離開,等那灰藍色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後,才從袖口抽出一封他從書房發現的信,信封上是小七工整秀氣的字體,一筆一劃地寫著:父皇親啟。
沒了主子的三所冷冷清清,玉蘭樹的花早早落了個乾淨,顧平安就這麼直接坐在堂屋外麵的台階上,將信封拆開,且細致地沒有留下一點兒撕破的痕跡,從裡麵抽出薄薄的剪裁好的宣紙,目光落在一行行字上:
老爹,我是小七,我叫顧寶莛,也叫顧彌,我來自幾千年後,或許你猜到了一點,畢竟薄厭涼說我從來都沒能好好掩蓋自己的奇怪。
我從前學習樂器,學習舞蹈,在我們那裡,我被叫做特長生,來到這裡之前,我每天都在練習拉梵婀玲,或許我做太子做得不好,但是我梵婀玲拉得很好聽,還得過獎。
爹,我可以叫你爹嗎?
我走啦,我知道你對我應該很失望,因為當初爹你說我總有一天會學到哥哥們優秀的品質,但我到頭來卻逃跑了,對不起。
我早該想到自己不僅僅是用來刺激大哥的,也是爹寄予厚望的真正太子,爹不管我,是覺得我自己有自己的看法,根本不需要再教那些迂腐的陳詞濫調,也給我了自由生長的空間,相信我會在注定的皇室環境裡選擇正確的路,扛起帶領曙國走向康莊大道的旗幟,但我不行……
爹你一直對三哥和四哥之間的鬥爭不聞不問,逼我參與其中,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或許我該站出來,自成一派的和哥哥們對著乾,逼他們低下頭跪在我的腳邊唱征服,但我不行……
爹你是不是知道大哥其實身體好了?讓我愧疚是你的手段嗎?明麵上是讓我繼續幫大哥占位置,實際上卻是讓我不得不站出來做些什麼,但你沒有想到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安在六哥和四哥的頭上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