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1 / 2)

顧寶莛回去的時候,樓下太子親衛隊的首領韓斌早以恭候多時,他將轎子落下,恭迎太子回宮,卻見太子牽了個滿麵通紅,眼睛也濕噠噠的高個女人出來。

女子走路慢吞吞的,不時打量太子的表情,在京城萬丈星燈的夜空裡、無數橙色的燈籠下,挽著太子的手,就像是一對璧人。

韓護衛多年來跟著太子殿下練就一番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不然三天兩頭看著太子趴在王爺背上、罵王爺傻蛋、慫恿王爺爬樹掏鳥蛋什麼什麼的,早就嚇死一萬回了。

如今太子大了,惹回來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小時候掏鳥蛋能夠比擬的,這很正常。

韓護衛從不疑惑什麼,隻花公公灰頭土臉伸頭探腦的一看見顧寶莛出來,就感動得眼淚鼻涕都要下來了,他連忙湊上去扶太子殿下,委屈巴巴的埋怨說:“殿下你怎麼在裡麵待這麼久啊?若不是韓護衛攔著,我都要衝進去護駕了!”

京城的夜已經同往年冬季一樣冷了,說話的時候,花公公醉裡一頓噴煙,手裡還捧著一件披風,給太子披上,眼睛卻好死不死瞧見了些不該看見的東西,瞳孔都震蕩微縮,瞬間閉了嘴,遊移不定的瞅挽著太子手臂的女子,臉色都為之一變。

顧寶莛瞥了花公公一眼,說:“這裡是京城,你怕什麼?難不成還能出什麼事兒?你要有你師傅一半兒的精明,也不會坐在馬車上都被人踹下去了”

花公公見太子殿下還有心情淡淡笑他,殊不知現在是多緊急的時刻!

“才不是踹下去。”花公公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那被繩子勒過的脖子,對白天被人從馬車頂上突然用繩子勒暈過去萬分後怕,那人但凡再用力一點,他便要再回不來了。

“我可不管你是怎麼下去的,回去自己領罰去。”顧寶莛微笑著對身邊的花公公說,“還有,把他送到京郊的莊子上去吧,耶律晴,我想了想,你現在進宮不大合適,莊子上都是我的人,也不必擔心,每日都會有人給你送飯,清楚了?”

耶律公主本想說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但他現在無依無靠,當真是沒有資格對殿下說三道四,點了點頭,聽話的說:“都聽殿下的。”

顧寶莛本不在意他,但這樣聽話的人卻讓人生不出什麼惡感,便一邊摸著韓斌牽來的寶馬鬃毛,一邊又囑咐了一句:“好自為之。”

公主抿著唇重重答應著點頭,入了轎子,轎子被四名身穿褐紅色衣裳的官兵抬起,身後跟了一隊護送的人,搖搖晃晃往城外去。顧寶莛看著轎子離開,沒有任何留戀,隻覺得今日像是出來了個寂寞,又累又無趣,他踩著下人搬來的凳子,邁著筆直的長腿跨馬上去,然後踢了踢馬肚子便回頭看了一眼客棧二樓。

二樓,匈奴單於耶律斑正依窗喝酒,玉白瓶的酒壺嘴直接隔空落下美酒入了耶律斑的口中,窗下是騎著白馬的曙國太子。

太子眸色如月,長發及腰,融入這片極致的美景裡,卻不留戀任何人一樣,隻看了他一眼,冷淡疏離,全然不似之前在馬車裡可愛了,夾馬離去。

顧寶莛才懶得管那單於現在在想什麼,沒必要。他慢悠悠的騎馬沿著熟悉的街道朝著皇宮大門走去,離開那被士兵們團團圍住的客棧,身邊小跑著生怕跟丟他的花公公氣喘籲籲,說:“七公子,慢點兒呀。咱們……咱們從東華門進去吧,小門兒方便。”

東華門並不方便,花公公說這話明顯是睜眼說瞎話呢,幫他真正的主子說瞎話。

“不去。”想來應當是有個人在那邊等著,那人就要去邊城了,既是要走,現在見和以後見也沒有什麼區彆。

顧寶莛捏緊了韁繩,完全忘記自己之前還在怪罪某人不來找他,不同他解釋,現在人家找著機會了,又覺得沒有必要,也不知道是在和自己慪氣,還是在和誰鬨脾氣。

花公公沒轍,抓耳撓腮的不知怎樣才能改變太子的心意,卻聽太子殿下不鹹不淡的對他說:“花公公,你既然覺得走東華門方便,你自個兒去吧,如果遇上什麼老朋友,大可以跟人家吃吃喝喝,晚些再回來,反正我這裡,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花公公心下一驚,不敢再說什麼了,太子這是讓他安分守己不事二主來著,還願意放他去跟薄公子,可他對薄公子最大的用處就是幫忙傳話照顧殿下,離開太子後,就沒用了啊!

這真是無解。

惹了花公公一個憋屈後,顧寶莛心裡卻開心了不少,光他一個人鬱悶可不行,隻是回了南三所,去見了六哥,又吃了藥,洗漱完畢,正要上床去的顧寶莛毫無睡意。

他想,自己大概是前段日子休息得太多了,所以現在精神旺盛。

精神旺盛的太子殿下安靜的下了床,守夜的花公公連忙爬起來點燈,厚著臉皮笑眯眯地詢問:“殿下是要起夜嗎?”

顧寶莛幽幽說:“不了,我……去書房吧。”之前記得寫了一部分關於煉鋼的資料,明天應當拿給六哥和四哥看看,還要了解一下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國內生產進度如何,總之雖然不能一口氣吃個大胖子,但總要先準備起來,還要告訴四哥,匈奴的煤礦,不管怎麼做,曙國要定了。

這不隻是關乎保暖問題,還關於玻璃廠的量產和煉鋼廠的煤炭需求問題,若是想要發展工業,煤炭必不可少,就像糧食,人得吃飯才能乾活,煉鋼和玻璃也得高溫才能做得出。

顧寶莛捏著自己的發梢,漆黑的長發尾部猶如一條細長的小蛇被他卷在白皙的手指頭上,從正屋轉去書房,意外發現自己南三所外護衛仿佛是多了一倍,隨著他的走過,正在站崗的小太監也仿佛多了不少新麵孔,隻是不知哪些是父皇的人,哪些又是哥哥們的人,亦或者是薄厭涼塞來的。

書房顧寶莛許久沒有進去了,再回來坐在那做了十幾年的位置上,那感覺略微有些奇妙,好像和彆人私奔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像是黃粱一夢,是煙花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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