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顧瑾玉是被一陣嚷嚷聲吵醒的,聽得出來說話的人已經在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可隱約還是有“新婚”“勞累”等等模糊不清的話飄到顧瑾玉耳旁。
想到自己所處的環境,顧瑾玉剛剛睡醒還有些昏沉的腦袋瞬間就清醒了,目光下意識就在房間裡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在床角看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緊接著顧瑾玉就看到了對方眼睛腫脹,分明是哭了一夜。
看著最多十二三的小姑娘,顧瑾玉心裡閃過一絲複雜,這個年紀要是放在現代,還是個初中生,可在這裡卻已經能嫁人了。
“你昨晚沒睡?”
顧瑾自動將沈心蕊當成了沒長大的孩子,連帶著看沈心蕊的眼神都慈祥了不少,放緩了聲音道。
“顧瑾玉,你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肯放我走?要銀子還是要其他,隻要你肯放我走,我都能給你。”
眼前的小姑娘倔強的仰著下巴努力維持著自己最後一絲驕傲,隻微微顫抖的聲線暴露了她的害怕。
“我……”顧瑾玉看著滿臉淚痕的沈心蕊,原本要安慰的話堵在嗓子裡,不知道要說什麼。
或許在小姑娘心裡,自己跟牙婆才是一夥的,是讓她淪落到這般地步的罪魁禍首,又如何肯相信自己安慰的話。
見顧瑾玉不說話,沈心蕊誤以為是不肯放她走,情緒激動之下口不擇言:“既然不肯放我走,就彆擺出這幅假惺惺的模樣安慰我,這樣隻會讓我感覺惡心!”
顧瑾玉看著渾身長滿刺的沈心蕊,有些無奈。
放沈心蕊走很容易,可是她要是就這麼走了,結局勢必跟裡寫的一樣:被賣到深山裡淒慘一生。
顧瑾玉雖然不是什麼聖人,卻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鮮活的小姑娘就這麼被毀。更何況嚴格來說,沈心蕊能落到這般地步,跟顧瑾玉的原身也脫不了關係,顧瑾玉既然取代了原身,自然也需要處理原身留下的爛攤子。
顧瑾玉會放沈心蕊走,但不是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女主派來的婆子至少要在顧家待一個月,確保沈心蕊真的逃不出去才放心。所以沈心蕊至少也要在顧家待一個月才行。
不過這些話顧瑾玉是不會告訴沈心蕊的,現在他在沈心蕊眼裡可還是聯合牙婆拐賣她的人,如何肯相信顧瑾玉?更彆提還是沈心嬌找人賣了她的話。
在沈心蕊心裡,沈心嬌一直都是一個溫婉大方的姐姐,不僅乾什麼都會想著她,還能在每次爹娘生氣的時候替自己求情。在沈心蕊心裡,沈心嬌的地位確實非常高。
“ 那你就惡心吧,彆忘了我們還有婚書在,就算你跑到衙門也不會有人理。”不能放沈心蕊走,又不能告訴沈心蕊實情,顧瑾玉隻能裝作蠻橫的樣子恐嚇道。
沈心蕊眼睛裡劃過一絲憤怒,但還是害怕居多,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顧瑾玉見沈心蕊平靜下來,這才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也不想再說什麼。他隻覺得應付小姑娘比他前世寫畢業論文都要累。
房間一時陷入了安靜,襯得外麵的吵鬨聲更大了,顧瑾玉受不了房間詭異的氣氛,站了起來,引起了沈心蕊警惕的目光。
顧瑾玉乾笑了一下,生硬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外邊看看。”說完不等沈心蕊反應過來,就徑直的打開了門,出去後又貼心的關上了。
“乖寶,你怎麼起來了?是不是她們聲音太大了把你吵醒了?”
顧瑾玉剛一出門,一個身材乾癟瘦小,麵容滄桑的老太太就以不符合自己年齡的靈敏身手向顧瑾玉衝了過來,邊說還邊朝不遠處的兩個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有著原主記憶的顧瑾玉自然認出來眼前這個老太太就是原主的親娘,同時也是這個家最疼愛原主的人沒有之一。
原主也是多虧了老太太的疼愛才能在這個家作威作福這麼多年,說來也奇怪,老太太姓劉,聽說是三十年前逃荒來到顧家村,順勢嫁了人,給一脈單傳的顧老爹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一下子就在顧家村站穩了腳跟。
當然,劉老太能在顧家村站穩腳跟憑借的可不隻是能生,還有文明整個顧家村的脾氣。
要知道,以前的局勢可不是像現在這般太平。
十五年前新朝還沒有建立,村裡的男人大部分都去服了兵役,隻剩一群老弱病殘,土匪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顧家村。危機時刻,還是劉老太臨危不亂,一邊鎮定的指揮眾人拿起鐵鍬鋤頭應戰,另一邊悄悄吩咐自己大兒子去縣衙報官,救了全村人的命。
顧瑾玉就是在土匪撤退後早產出生的,劉老太也因此對這個從小身體就不好的小兒子心懷愧疚,還力排眾議的讓顧瑾玉進了學堂。
要知道,向顧家這種農戶,每年攢二兩銀子便頂了天,可要是供一個讀書人,一年下來少說也的有個數十兩銀子,代價不可謂不大。
幸好原身也爭氣,短短五年便考上了童生,入了鎮上一家李商戶的眼,人家願意在顧瑾玉身上投資,原身這才磕磕絆絆的念到了現在。
顧瑾玉想到這裡,腦海中自然也浮現出了原身之前做的事,沒忍住歎了口氣。
大概是因為劉老太天天在原身耳邊念叨鎮上李老爺對咱們有大恩,你將來一定要好好報恩之類的話,讓原身自尊心受創,忍不住跑到李家去大鬨了一番,大致就是“ 我不稀罕你的臭錢”“商戶低賤的話”,不僅成功和李家結仇斷絕了關係,還得償還一百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