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還記得,已兩日未上朝了。”沈太後口吻冷淡道。
“兒臣身子抱恙,禦醫囑咐靜養,是以耽擱了朝政,好在今日大好,勞母後憂心了。”
沈太後一句“你靜養是坐在床榻邊靜養嗎”險些脫口而出,叫他那番話堵得不上不下。
他將緣由歸咎到了自己身上,龍體抱恙,誰還能說什麼?
難不成要皇上拖著病體去上朝嗎?
沈太後沉著臉盯他半響,隻覺得頭疼得很。
她忽地擺手,“皇帝回罷,回罷。”
瞧著聞恕挺拔的背影離去,沈太後又是沉沉一歎。
這個兒子,她可真是半個字都說不過他。
聞恕從永福宮離開,轉而朝禦書房的方向去。
近日來積攢的折子,又是小山一般高。
男人伏案,執筆批注。
夕陽漸落,幾束微光從窗縫中透過。
素心和遮月二人守在殿內,二人頭靠著頭,輕聲低語,無非就是憂心她們家娘娘何時能清醒過來。
床榻上的人眉心一蹙,嘀嘀咕咕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飄進耳裡。
付茗頌醒來時,直愣愣地盯著床幔頂部瞧,陌生的樣式,陌生的顏色,還在…夢裡嗎?
“娘娘!”
“娘娘醒了!”
遮月與素心二人的驚呼,一下拽回她的神思。
她呆怔地望著她二人許久,半響才徹底清醒過來,隨即翻身坐了起來,腦袋一陣眩暈,她不得不摁住太陽穴的位置。
腦中一道道聲音傳來——
——“宋宋,你心裡,可曾有過我?”
——“有沒有,哪怕一次,是真的。”
——“沒有。”
——“她叫宋宋。”
——“白日裡可吟詩賦,夜裡可談風月,還唱的一口好秦腔,尤擅琵琶。小小年紀,一支‘鳳棲台’跳得名動南北,朕當初覺得,這世上女子,應都如她那般才是。”
——“我不是她,隻是恰好生了張相似的臉,有幸得皇上疼愛而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我若是說,你比那幅畫要緊,你信不信?”
——“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原諒我了。”
——“寧願死也不肯留在朕身邊,她心裡,當真是沒有朕。”
“嗯嗯——”付茗頌頭疼欲裂,伸手捂住耳朵,整張臉埋在膝間。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素心,素心快去叫太醫!”遮月慌了神,抓住付茗頌的手臂輕輕晃著。
素心亦是嚇得不輕,然不等她先喚來太醫,蜷在床榻上的人猛然起身,下榻,不及宮人反應過來,她已光腳行至門外。
身後遮月喊道“娘娘!”
而梧桐殿外,聞恕才剛下龍攆,便被這一聲驚呼惹得心尖一顫,他幾步上前,步入殿內。
就見那病殃殃躺了好幾日的人,身著一件單薄的素白寢衣站在門邊,一手還虛扶著門框,風一吹,衣擺和發絲都跟著舞動,像是要將她吹走似的。
誰準她這樣下床的!
男人沉下眉頭,步伐加快,可他再快,也不及那姑娘光著腳踩在雪地裡奔過來得快。
付茗頌是哭著跑過去的,踩了一地的雪,堪堪砸進他懷裡。
那雙杏眸,早就被淚水糊住了眼睛,眨了眨眼,淚珠子便一顆一顆滾落。
她哭得那叫個肝腸寸斷,活像要在他懷中哭昏厥過去。
“皇上,皇上……”她拽住男人的衣袍。
聞恕確確實實愣了一瞬,怎麼也沒想到一進梧桐殿,迎接他的是這樣一幕。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忙摟住她的腰將人提起來,讓她兩腳離地。
他嗬道“病剛好,誰許你這樣出來的?”
不說還好,這話一落,付茗頌的眼淚又啪嗒啪嗒落了好幾滴,就快要連成一串珠鏈了。
聞恕提著她抬腳往寢殿去,剛將人放下來,還沒來得及惦記她那雙叫雪水沾濕的雙腳,便被她踮起腳尖堵了嘴。
眼淚不知滑進誰的嘴裡,舌尖都是鹹的。
她毫無章法地啃咬,聞恕捏著她的脖頸將人拉開了些距離。
他氣息微喘,指腹碰了碰姑娘的眼尾,“又做噩夢了?”
聞恕說“和光還在宮中,待太醫瞧過你之後,讓他來一趟。”
他轉身欲喚宮人來,衣擺卻被緊緊拽住不放。
她的欲言又止,全寫在那張哭花了的臉上。
皇上,你還信我嗎?
我能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