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枝》/荔枝很甜
很快,金銀湖的事便沒了下文,宋宋一顆心落定,行事愈發小心,且霍嫚知曉此事,也總算收斂許多。
如此一來,她的安生日子,一晃便是三四月,脖頸一抬,便能對上頭頂正盛的日頭。
炎炎夏日,禦乾宮附近專劈了一座涼亭,亭下正是冰冷的錦鯉池,池水從山間引來,甚是涼快。
宋宋一雙赤足在水中蹚著,握著玉製的扇骨一搖一晃,一隻手撐在身後,仰頭閉眼,似是舒坦地快睡過去了。
明月仔細盯緊她,生怕她一個無意便要跌進池裡。
倏地,一片陰影落下,明月仰頭望去,頓時神色一變,話聲未出口,便被男人一記目光給摁了回去。
她福了福身子,識趣地退下。
聞恕臉色不算好看,但不知眼下的人有怎樣的神力,他垂眸站在這兒看上一陣,心下那簇怒火仿如被一陣清泉澆滅,無聲無息。
許是男人的目光過於專注,正享清風拂麵的姑娘緩緩睜了眼,影影錯錯的光影中,那俊冷的五官叫她驀然回神,忙從石岸上爬起來。
緋紅裙擺沾了水,那一圈的紅比其他地方還要深上幾分,倏忽落下,遮住白嫩的腳腕和玉足。
單單瞥了他一眼,宋宋便大抵知曉,他多半是從禦書房來,且又受了不少的氣。
姑娘抬起那隻浸過泉水、冰冰涼涼的手捏了捏男人的下巴,“你不許朝我發脾氣。”
聞恕的脾氣實在也算不得好,且他情緒差到極致時,也難免連累了旁人。
宋宋是吃過虧,才如此學乖了。
是以,男人一聲輕笑落下,拉著她的冰涼小手一並坐在石岸上。
姑娘歪了下身子,將腦袋擱在他肩頸上。
明月在後頭瞧著,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眉間難免添了幾許愁慮。
她素來掩不住心思,支支吾吾到夜裡,趁為她寬衣時,才小聲問上一句:“姑娘,您是不是,是不是……”
宋宋好笑地揚了揚眉頭,“是不是什麼?”
“是不是喜歡上皇上了?”明月閉著眼問。
良久的沉寂,她又不得不將眼睜開,就見自家姑娘的嘴角一寸一寸放平,神色儘斂,明月的呼吸都凝滯了。
“你會告訴霍姑姑麼?”
話落,明月便知曉了答案。
主仆二人對視良久,明月搖搖頭,“不會。”
“姑娘,您可想過,其實……其實一條路,本也不必走到死,換條路試試呢?”
見聞恕來,明月立即住了嘴,深深瞧了她一眼,堪堪離去。
然,為她這句話,宋宋翻來覆去,一晚不得安分。
男人摁住她的腰,皺眉道:“怎麼了?”
四下無光,她在一片昏暗中仰起頭來,一張嘴開開合合,良久,輕輕道:“皇上,我若做錯事,你會生氣麼?”
聞恕疲倦地掀了掀眸子,似是敷衍道:“不會。”
隨即拍了兩下她的背,便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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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心下存了心思,近日霍嫚交代的事,十樁裡她隻做了兩三樁,還是最無關緊要的兩三樁。
霍嫚的眼睛何等毒辣,蛛絲馬跡中亦能抽絲剝繭。
且這種事,她見得多的,不足為奇。
這日,明月神色略微慌張,腳步匆匆繞到殿內,朝著那對鏡梳妝的女子道:“姑娘,霍姑姑差人傳話,亥時一刻,至金銀湖一趟。”
宋宋一頓,敷衍地應了一聲。
無非又是像往常那樣,差宮女傳話給她罷了。
然,她與明月都萬萬沒料到,此次侯在金銀湖畔,一身宮女打扮的人,竟是霍嫚。
見她神情訝然,霍嫚嗤笑一聲,將要事交代完後,她好整以暇地瞧著眼前的姑娘。
她一手教導的姑娘。
宋宋攥緊手心,硬著頭皮道:“姑姑還有彆的吩咐?”
“宋宋啊。”霍嫚將一隻手搭在她肩頸,分明沒用多少力,卻壓得眼前的人垮了半邊肩。
霍嫚笑道:“你知他如今在朝中是腹背受敵,多有不易,可不都是拜你所賜。”
宋宋一怔,緩緩望向霍嫚,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下來,霎時間,清醒萬分。
點到即可,霍嫚勾了勾唇,隨即又將目光落在她小腹上,“你這肚子,倒是半分都不爭氣。”
分明享的是獨寵,卻偏偏懷不上孩子。
霍嫚略有不快,但這事終究急不來,她隻好先行離開。
眼看霍嫚的身影消失在金銀湖邊,迎著盛夏毒辣的日頭,宋宋身影一晃,渾身打顫,嚇得明月驚呼一聲,又怕引來宮人,忙咽下聲音。
好容易回到禦乾宮,卻見這個時辰本不該在此的男人,正背身翻著書頁。
宋宋緊繃的身子一鬆,猛然捂住唇,彎腰扶住門框,嘔了好幾聲。
宮人紛紛圍了上去,她這偶然嘔兩聲,卻不得不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