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刁火速買了飛船票前往陵城。
一天幾次花錢如流水,她心臟都快麻了,可一口氣出不去,看著飛船的窗外,她默默安撫自己。
不氣不氣,不是早就料到了麼。
在你辛辛苦苦寄出去的信都被退回來後,你就應該知道了。
你被拋棄了,阿刁,你是被拋棄的。
但現在你是為了自己的將來,你得尋一個出路,必須讀書,你隻能讀書。
隻要能讀書,能把握住前途,其他所有的委屈都是細枝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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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跟陵城算近的,一天就能到。
入夜七點,在飛船的房間裡,阿刁洗完澡後坐在地板上,看著馬桶上的840念力,雖然入學問題還沒解決,但她知道技能帶來的戰鬥力應該不在未來的考核範圍。
朝廷首要篩選的一定是資質。
資質等於顯露出來的潛力,潛力是固定的,資質就不一定了。
資質=被挖掘出來的潛力。
資質好,初期弱點沒關係,用靈氣把它洗出來,洗越高越好。
所以她不能再兌換技能了,得留著靈氣衝刺招收考試。
10點念力1分鐘,840點就是84分鐘,其實真不多。
阿刁倒是想繼續刷念力,但班群現在都沒人理她了。
羊毛薅多了,羊都累了。
她倒是有一個絕美的法子,就是把道觀糞坑爆炸的視頻發到網絡上,必能造成巨大的念力收入,但她最後還是沒這麼做。
是不想讓自己的家成為彆人議論取笑的話題?
還是不想暴露老道士的事?
畢竟他的賭債也算是債務,目前賭坊已經控告,他成了失信人員。
其實不是。
她的考慮是怕自己過度曝光。
糞坑,道觀,住在道觀的人,老道士,她,這些都是引申出來的搜索關鍵詞。
她若是考進金陵的高中,成績會被人人肉到,然後...萬一被人猜測她有靈栽體,貪婪者蜂擁而至,誰能保護她?
這就是連貫的禍源鏈。
人在弱小的時候能多賺點資源是好事,但直接擴大到全國範圍的網絡世界,引來的注意力囊括的也有她絕對對付不了的人。
網絡上的風險太大,她的抗風險能力又太低,算了。
阿刁確定了靈氣的用途,也確定普通的飛船嚴禁禁忌物使用的,因為禁忌物的威能太強,很容易乾擾飛船的信號,加上禁忌物有些還是擁有進攻性的,運輸類飛船自然不允許的。
上飛船前也有檢查,禁忌物基本被搜出弄到其他部門運送,所以沒人能感應到她這邊的靈氣釋放。
阿刁放心拿出了馬桶開始按照呼吸法吸收。
84分鐘,她希望今夜就能吸收完,也不知道她到時候能不能變強一些。
陵城那邊可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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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分鐘是靈氣持續釋放的時間,但因為阿刁謹慎,釋放一縷就吸一縷,加上吸收靈氣後的消化時間,活生生把84分鐘延長到了12個小時,後來就疲憊睡著了。
中午時分,鬨鐘響起,阿刁從昏睡中醒來,第一反應是好臭好臟,隻見皮膚上附著一層油膩的臟汙,肚子還翻滾著。
她衝進了洗手間一陣折騰。
熱氣騰騰中,看著鏡子裡的人,她有些驚訝,“書上果然沒說錯,長期持續吸入靈氣,強逼體質達到極限,在身體無法適應的壓迫中形成新的代謝循環,讓雜質排除...這就是最低級的洗髓,洗髓次數多了,改造就明顯了,資質才能顯出。”
她常年在山中辛勞農事,砍柴種地摘藥材等等上躥下跳,身體當然不嬌貴,老繭很多,皮膚也粗糙,人更瘦小。
雖然現在看起來也很村姑,但比之前好很多了。
“雖然不算整容,但也沒那麼寒磣了吧。”
阿刁想起在金陵船塢看到的往來女郎,一時自卑。
就她這副模樣,要嫁豪門改變命運,除了整容也隻能考個好大學了。
“皮囊不行,考內涵取勝,氣質很重要。”
阿刁對著鏡子露出了嫻雅乖靜的微笑,一邊拿起牙刷...嘎嚓,牙刷剛碰到牙齒就斷了。
阿刁:“?”
力氣一下子變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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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上沒有測力器,阿刁隻能暫時拿屋內的東西測試。
輕鬆單手舉起電腦桌後,阿刁覺得自己可以去買一把武器防身了,不過最明顯的還是身體靈活了很多。
本來她最擅長的就是上躥下跳。
飛船內的係統很快通報了,陵城的船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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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金陵的船塢,陵城的船塢固然也很了不得,但阿刁已經沒那麼強烈的驚歎感了,匆匆出了關卡後就打的懸浮車。
“請問地址是?”
“陵城純和路B-14號陳府官居。”
懸浮車在20分鐘後把阿刁送上了地方,阿刁拖著行李下車後抬頭看了一眼眼前並不如何氣派,但也很秀氣端莊的府門。
畢竟是官居,大概三進院吧,門前兩旁秀麗桃李木,很秀美嫻雅,襯托著主家人的謙和文雅氣質。
但怪怪的,外麵街道挺熱鬨,這裡卻大門緊閉。
阿刁上前按了門鈴,過了好一會都沒人應,她看了一眼左右兩角的監控,抿抿唇,不說話,繼續按。
又過了一會,播音器傳聲出來。
“請問來客是?”
阿刁早就做過心理建設了,哪怕心裡NMP,臉上也能露出乖巧和善的笑容,說道:“我是陳阿刁,人家沒死哦,過來認親的,祖母跟爹爹他們在家不?”
她練過了,小甜妹的語調聲線,絕對讓大部分清流官家喜歡。
屋內棉袍打扮的仆人都懵了,下意識問:“陳阿刁是誰?”
艸!
阿刁深吸一口氣,想了下自己親爹跟親娘的名字...她早就把他們的名字給忘了,但後來她從戶部那邊得到信息後查過。
她繼續小甜妹道:“就是陳然大人的三女兒,勞煩去問問府內人,應當有人記得我的。”
如果那些老仆人沒死絕的話。
仆人大概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客氣讓阿刁等一會,他進去通報。
阿刁當然願意等,一邊等一邊搜了信息。
陳家人的詳細信息肯定查不到的,但成員名字這些多少能蹭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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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關閉了播音,拿起通話器聯係了內堂一處。
老爺不在家,這種大事也不會傳達到妾室那邊去,首先得到消息的就是陳家夫人,後者有些驚訝,但很快將消息轉達給了陳然的老母親那,詢問後者該如何處理。
頭發灰白且麵容枯槁的富態老婦人眼皮子都不帶動的,對著夫人道了一句:“小三早已夭折,哪來打秋風的小丫頭,打發了就好,彆的不許多說。”
夫人眸色微頓,低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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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刁聽到門內有動靜,本靠著門柱的身體立刻站直了,近前去。
但門還是沒開。
仆人從監控裡再次上下打量了下阿刁,越發確定主人們的判斷,這哪裡能是陳家的孩子,他直接道:“我們夫人說陳家並無陳阿刁這個人,還請小姑娘去彆處化緣吧。”
化緣?化緣!
就差明說她是來討飯的了。
阿刁磨磨牙,從背包取出準備好的文件,繼續甜甜道:“我知道自己的話不可儘信,我這裡有資料跟戶部的公函還有DNA測試的文件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勞煩拿進去,我沒想從陳家拿東西,我隻是想讓你們改掉我的死亡登記,我得去讀書,我...”
話還沒說完。
“滾滾滾,哪來的騙子,說了沒有這個人。再不走,可莫怪我府中護衛動手,小丫頭不知道官秩府邸對不軌者有衛護擊殺之權?”
大門還沒開,護衛也沒出來,門上的智能槍口就開了閘口,露出了射孔,瞄準了阿刁。
阿刁:“...”
他娘的,甜不下去了。
她咬了下嘴唇,腮幫子又鼓了起來,最終還是退了一步,什麼話也不說,走了。
瘦小的人拖著行李箱越走越遠。
大門後,仆人戰戰兢兢看向端莊雍容的夫人,“夫人,她走了,但她在地上留下了那些資料,是否拿進來?”
後者垂眸,給了一個眼神,仆人立即開門出去拿了資料,小心遞給了夫人。
秀挺的身姿衣裙微動,夫人帶著丫鬟走了。
進屋後,她已經看完了這些資料,但坐下後,把它扔進壁爐篝火中。
火焰慢慢將它吞沒。
白日焰火,她的眉眼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頗為冷漠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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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的輪子在青石板路上發出了轉動的摩擦聲,偶爾遇到小石子還會顛吧一下,街邊滿是繁華的商鋪,摩登女郎跟城市青年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各種美食香氣飄逸,櫥櫃裡滿是昂貴的時裝。
過了一會,她實在走不動了,坐在了公園的椅子上。
她茫然難過了很久,直到實在忍不住。
對麵小攤的烤腸真的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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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腸是要買的,而且買三根。
一邊吃烤腸喝奶茶一邊難過的阿刁開始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她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陳家的反應...有點怪。
第一,如果陳家真的認定她不是真的陳阿刁,那作為官秩家庭,遇到這種冒認血脈的人十之**會選擇直接報官抓起來處理,免得後者在外麵鬨騰影響家族名聲,當官的官聲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陳家這樣世代靠讀書進取為官的清流人家,應該不會犯這樣犯這樣的過錯。
第二,如果陳家知道她是陳阿刁,卻拒絕相認,要把她趕走,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最可能的還是陳家內部不願她回去,比如陳然的現任妻子,比如陳然自己,比如...她的奶奶。
反正這三個人是最有權力決定這事的人。
但不管是哪一個人,如果真的是他們不願意接納她,那她留下資料也沒用。
她賭的是其他情況——跟她沒關係,陳家本身的狀態就不對。
那個仆人是新來的,很多規矩都不懂,也戰戰兢兢,不夠老道,顯是臨時上崗的。
一個府邸來新仆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新仆人竟然被派發到大門接待處。
可彆小看這個工作,待人處事在大門處十分重要,為官者最怕得罪人,一扇門就是門麵,也是體麵,更是社交前台。
萬一來了什麼貴客,新仆人不懂規矩得罪了人,主人家都沒處找冤去。
而且非特殊時期,官秩府邸府門緊閉,一般是內宅出事或者規避風險,不為他人窺探機密。
陳家遇上事了?
所以老仆人為了避險,離職了許多,陳家人不夠用,就讓新仆人頂在了大門處,反正最近也不會有什麼貴人登門,也不怕得罪人。
那這事可不小啊,該不是滅門慘禍吧。
阿刁嘴裡咀嚼著香腸,下意識想:是奶奶知道我來了,想讓我避禍嗎?所以不認我?
想起那個刻薄嘴毒不愛理人的胖老太,阿刁忽然吃不下了,目光掃過公園。
今天天氣很好,但小孩子很少。
之前她也發現了,街上的人有點少,主要小孩少,小孩少,帶小孩出來玩的大人也就少了。
她垂眸,騰出手來拿出手機進入陵城的一些社區網站,搜了一些帖子查看,很快讓她看到了情況。
陵城的風險源自還未找到的詭異魔靈,而事發地在劍南社區,主管此地的人...果然,陵城的州司馬就是陳然。
“從六品,官位不低啊。”
之前得知捕頭封庭是一夜三級跳,但那是武官,武官本來就是吃的青春飯,機會來了身板硬,能打能殺功績就上去了,還有直接從小頭目提升為少將軍的,就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計。
何況還有靈氣複蘇這樣的巨大機遇。
文官不一樣,文官就是徐徐圖之的活,隻要不犯錯,升遷就是溫水煮青蛙熬資曆,乍一聽沒武官好,但卻很穩,而且從業範圍廣,容易惠及後代。最重要六七十了還能老驥伏櫪誌在千裡,但武官就算了,過了青壯年沒抓住機遇,一把年紀了就沒出頭之日了,而且同品階的待遇也遠不如文官。
靈氣消失的年代,讀書是正經出路,但現在...她的親爹攤上事兒了。
好好一個管理陵城地方區域的文官,攤上魔靈作亂,如果是打不過,無非借調且從朝廷那邊申請調派人就可以了,可偏偏是找不到罪魁禍首。
這罪名的確是大了。
不查之罪,無能之罪等等都足以葬送官途,最慘的是若是最後還沒查出個結果,而失蹤的孩子還在增多,民怨鼎沸上達閣部,那很可能不僅僅是降職的事兒。
“看陳家這反應,莫非要丟官罷職或者抄家?”
阿刁是個涼薄的,早八百年就對陳家死心了,若非涉及到讀書的關鍵,她才不會來陳家觸黴頭。
那現在猜到陳家要大禍臨頭,她心裡痛快了?
痛快個屁,她反而有種“糞坑被炸自家道觀遭殃”的危機感。
“無非兩種情況:陳家如果擔罪,禍及子女,認了我,我可能連書還沒讀就被牽連了。不認我,我可以置身事外,但書也讀不了了,從此隻能當個低學曆的文盲。”
現在大學都普及了,大學入學肯定要驗證身份的,她現在的雷是提前爆出而已。
但它不解決就永遠存在。
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邊是人身安全,一邊是前途,該怎麼選?
她在岐縣高的事肯定隱瞞不過,加上飛船上那個疑似蔣家人的男子...她不確定自己能完美隱藏。
蔣家跟賭坊可未必會放過她。
萬一暴露,又沒了讀書進取上升渠道,一個無人庇護的高中生孤女能有什麼好下場?
這個世界現在又這麼危險。
阿刁打了個飽嗝,忽然覺得手裡的最後一根香腸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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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不遠不近的健身器材處,一個穿著略時尚花哨的青年一邊鍛煉,一邊用耳機跟人對話。
“她在公園吃烤腸,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