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汪海震驚中陷入絕望後,周江收回腳,抬手指了下扶湘園中,“查一下裡麵的設備使用頻率,在陳阿刁進去的時候,設備是否暫時關閉。”
汪海額頭冷汗狂出,他知道自己完了,他下意識看向崔涼那邊。
崔涼卻沒看他,隻是冷著臉,對陳遜道:“看來陳同學跟周隊長早就胸有成竹,難怪一點都不慌。”
暗指兩人勾結似的。
陳遜:“還是慌了的,汪海也未必敢交代真正的幕後主使,畢竟家裡幾口人的性命保不準跟隔夜飯一樣,說餿就餿了。至於下麵崔雲的屍體,他身上攜帶東西沒準也因為土壤跟靈能的碾壓而毀壞,一切都存在變數。”
阿刁皺眉,這也是她原來的打算中唯一的變數,但最壞的結果也可以證明她的確被人暗害走火入魔,因為已經可以證實汪海有鬼,她是受害者,那就是金陵學府監管不力,由金陵學府的校長跟崔家扯皮,而十有**是崔家不得不退讓。
因為後者本就禁不起查。
這是她的打算。
但她沒想到沒等到校長,卻等到了陳遜。
她這輩子都沒想過原來這個老古板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老古板繼續說道:“既然有變數,就需要抉擇。”
“崔同學,你還是可以選的,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你自己做決定。”
“退一步往往海闊天空,可進一步...那就不一定了,最高上限是證實用心靈瓢蟲蠱惑我們家阿刁走火入魔不小心活埋了崔雲,最低下限是證實你們崔家手太長,罔顧律法插手學府招收之事,雖不至於抄家滅族,但最輕的代價也是你恐怕沒法成為京都大學的學生吧。”
絮絮叨叨的,像是女生宿舍的指導員小姐姐,體貼細致又溫柔,但崔涼隻覺得心臟發涼,他被威脅了。
“但比起崔同學你,有些人的命很苦,以後都不會有選擇的權力了。”
陳遜忽然轉了語氣,踱步走過去,彆人以為他要走向阿刁,其實不是,他停在一個人麵前,伸出手,突然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趙淩雲是嗎?陵城那位剛被淩遲處死沒多久的前刺史趙大人好像也姓趙。”
眾人:“?”
怎麼忽然說到這裡去了?但阿刁眉心一跳。
趙諭?
趙淩雲表情一僵,但冷漠道:“趙諭的確跟我同宗,但早已隔了很多旁係,血脈稀薄,怎麼,陳學長貴為新刺史陳然大人的兒子,還要對同族之人趕儘殺絕?那你可要殺數百上千人。”
陳遜用比他還冷漠的語氣說:“你的DNA測試已經送到了研究所,你知道什麼叫私生子嗎?”
“而作為他的所有後代子孫,你們沒有任何政治權利,都被剝奪了學籍。”
“也就是說,哪怕你繼承了你父親的錯誤選擇,附庸了某些人,其實還是不堪一擊。”
說到“不堪一擊”這個字眼的時候,他的吐字尤其清晰。
這世上有些人看著光鮮亮麗,毫無破綻,其中總藏著一個致命的秘密,哪怕千好萬好,隻要這個秘密被戳破,一切的美好都如水中花鏡中月。
不堪一擊的前提是陳遜的確將趙淩雲一擊致命。
趙淩雲瞳孔放大,痛苦道:“我隻是想讀書而已,為什麼你不放過我?你們陳家就這麼心安理得?!”
看著很可憐哦。
可陳遜平靜道:“心靈瓢蟲這種東西不算太高級,畢竟涉及靈魂心靈,要最大限度靈活啟用它,需要得到目標人物身上的血液或者毛發測驗DNA數據,她自考試以來身邊接近的人不多,無非就是你們這些考生,剛剛看到那瓢蟲,我就覺得崔家一定會讓你派上用場,而你很清楚,那些資源不是那麼好拿的。”
咦,還有這事?
阿刁倒是不知道心靈瓢蟲的這種設定,畢竟她對這些新科技了解不多。
眼界還是太差了。
看著趙淩雲搖擺不定的神色,陳遜委婉建議:“但也有可能不是你,要麼你指證彆人證明下你的清白?”
這些話觸動了彆人。
彆人=崔涼+其他考生。
涉及資深利益跟清白的時候,人心起伏自然極大,而崔涼以後一定會把隱患滅口,而其他考生也會瞬間消了同情心。
趙淩雲臉色更白了,嘴唇都顫抖了。
他的身份一旦證實是罪臣兒子,已經考上了大學還好,法律可能會寬泛一些,可他現在正在考試階段,彆說金陵學府,任何正常高中都不可能收他,指證彆人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殺人誅心!
這陳遜...欺人太甚!
趙淩雲從未想過自己跟趙諭的問題,當年趙諭找到他,雖然沒法相認,但給了他莫大的好處,讓他一下子從清貧的趙家旁支子弟得到了無數的金錢跟特權,他沉迷於那種感覺。
當時的他可曾想過自己的父親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得到的錢財是否乾淨?
從未。
直到趙諭嗝屁。
他依舊認為自己本來是堂堂刺史的兒子,而且本來本可以憑借靈氣複蘇的機緣碾壓趙諭的其他子女,以後有望成為真正的人上人,結果就因為那場變故,他成了永遠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而為了得到資源跟機遇,他接受了崔家的招攬。
他的資質這麼好,本來就該是人上人!
對陳阿刁下手完全符合他的利益跟仇恨動機,隻是沒想到失敗了。
失敗了,就是萬劫不複。
他完了。
“我完了,你也彆想活,去死吧!!”趙淩雲雙目猩紅,從袖下拔出利刃朝著近在咫尺的陳遜刺去!
利刃很鋒利。
陳遜沒動,隻是繼續轉了下戒指。
一圈都還沒轉完。
趙淩雲脖子上繞了一圈金線。
拉扯出去。
連人帶利刃飛到了半空,那個本站在教學樓屋頂的老師踩著飛行器飛過。
長刀過咽喉。
長空之上,抹喉之殺。
屍體落地的時候,地麵上的人一片靜寂。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大哥,動起手來雷霆之威,嚇死人了。
但更嚇人的是趙淩雲為何會死,因為他要襲擊陳遜,他為何襲擊陳遜?
因為絕望跟憤怒。
那麼,陳遜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嗎?
阿刁:他一定知道,所以一步步逼著趙淩雲自尋死路,也絕了趙瑜那一脈最後報複陳家的可能性。
寡淡話少的人忽然這麼多話,自然是有所目的的,那就是引誘他人犯錯。
是為了她嗎?不見得,顯然陳遜之前就查到了趙淩雲的身份,那就是針對趙瑜一脈的斬草除根。
因為趙淩雲的資質不弱,攀附了崔家後未來勢必有能力對人丁稀薄的陳家造成傷害。
看著屍體,阿刁陷入沉思:這世上強者如雲,一個低調的陳遜都擁有這樣的能力,那我呢?是做被人算計而強殺的狗,還是...比陳遜更強?!
她一直都很有危機意識,崔家連貫的謀害讓她心生怨憤,也生了野望。
她隻能是後者。
程章等人也緘默了。
他們考的是金陵學府的高三,他們即將麵對的是決定前途的高考,但金陵學府的高三學生們,如崔涼,如陳遜,他們早已繼承了父輩的爭鬥,提前進入了權力跟生死的搏殺階段。
每一句輕描淡寫的言辭,春風化雨,其實都可能是淬毒的幻境,勾著你走進地獄。
另一邊,崔涼心驚陳遜眼下展露出來的殘忍心術,但瞥過周江看那個老大哥的錯愕表情,忽心生疑竇:這人真的是金陵學府的老師?為何周江好像不認識對方的樣子?
難道...此人是其他大學的人,陳遜也通過了保送考核?不可能,他的體質一般,修煉的資質也一般,頂級大學根本看不上他。
可眼前人好像的確不是金陵學府的老師,很強,真的很強。
崔涼是個極聰明的,心機也深,於是故意道:“閣下在金陵學府內公然殺人,即便此人是罪臣之子,但朝廷政令下達,隻剝奪趙瑜直係子嗣的教育學籍等權力,並未株連,哪怕他剛剛有襲擊之意,當場擊殺恐怕也...所以前輩是其他大學的老師?看來我有緣跟陳同學再為同窗四年。”
他不確定這個人是哪個學校的老師,但左不離京都大學,北川大學,溟海大學三個吧。
他在試探對方。
對方也回應了他的試探,說:“你要跟他繼續當同學?那難度可能有點大。”
崔涼皺眉,還未說什麼,這老大哥收了武器,手套上的禁忌物靈光也熄滅,好像沒打算繼續動手,但也可能是因為他篤定崔涼不敢再動手。
“畢竟你們京都大學要考進中科院的話,得先學四年畢業,然後有些發明成果,經過各方舉薦核定才能進入,這才能跟他成為同窗。”
當時這老大哥的語氣特彆樸實無華,毫無裝X的氣質,真真就守門老大爺的氣質,明明白白告訴了崔涼:你沒戲。
但阿刁等人被炫到了,不是,中科院?不能吧,陳遜?
阿刁下意識看了陳遜一眼,他這是直接跨過了高考跟保送兩個階梯一步登天了?
周江等老師也臥槽了,這不可能啊,金陵學府曆史上不是沒出過這樣的妖孽,但都有跡可循,但這陳遜的名聲隻集中於次次的考試,雖然都是第一,但絕沒妖孽到這個層次。
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金陵學府三年製霸第一的學霸而已,怎麼就進中科院了。
“這不可能,那他是如何考進去的?”
崔涼城府再深,在次次考試中被陳遜壓著,也成了執念,本以為成功彎道超車,結果...他不信!
老大哥愣了下,轉頭問陳遜:“他們都不知道你從高一開始就進入中科院的少年內測選拔隊?”
陳遜覺得這個問題很沒意義,“我爹都不知道,他們為何要知道,何況三年了都沒過審核,保不準竹籃打水一場空,何必空歡喜。”
你這心態也是穩得一匹。
不過就算落選了也是絕對光宗耀祖的事,不丟人啊。
“好吧,反正今天開始他們肯定都知道了。”說完老大哥點了下周江,“按今年的規定,每個中科院的內選年輕科員都配備一個內衛,作為內衛,遇不法分子危及科員,可先斬後奏,我身上有執法記錄,你學府這邊也做個備份。”
“他在學府也留不了幾天了,我來帶他走的...所以現在這點小事你們能不能早點處理好?死個人而已,陣勢搞這麼大。”
“真沒見過世麵。”
內衛啊,那可是朝廷核心權力機構,所謂天子近臣高三級,這老大哥的官職雖然不如金陵的高官們,甚至連陳然都不如,但這些人看到他都得客客氣氣。
因為內衛專查專殺朝廷官員。
內衛老大哥這話雖是對周江他們說的,其實是在提醒崔涼。
他得做選擇了,之前陳遜提醒他做的選擇。
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
崔涼看著那些老師正在挖的土,下麵有崔雲的屍體,那一瞬間,他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崔家的勢力以及他如今在京都攀附到的靠山勢力。
很快,崔涼得出結論——對方不會為了他硬抗這個局麵,因為最高限度的確隻能取消陳阿刁的成績,但最壞的結果是...他們不會跟中科院對上而保崔家跟他,他還沒那個價值。
但陳家崛起了。
從前他看不起卻在高中三年間被陳遜不斷追趕後壓製,如今,對方連家世背景都在試圖反超他。
陳然官途一片大好,又有一雙兒女鼎力相助,以當前朝廷對靈氣修煉的重視,一定會大加重用陳然。
陳家崛起已勢不可擋。
深吸一口氣,崔涼露出無奈的表情,主動道:“這位大人說得有道理,既然是誤會,那就及時處理好了,免得耽誤下麵的考試,畢竟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崔家也不願意因為私人之事...影響招收考學這樣的國家大事。”
說完,他觀察了下老大哥跟陳遜等人的表情,又咬咬牙,冷漠補充,“還有,阿刁姑娘今日也是無辜受害的,隻恨我弟弟為人利用,真是對不住了。”
形與勢,格局到位的話,哪怕他是崔家未來的家主,哪怕他已是京都大學的未來精英,哪怕他背後站著京都的權貴,他還是得低頭。
這就是局。
每個人都在權衡利弊。
陳阿刁看了崔涼一眼,倒也寬厚大度,道:“崔公子客氣了,口頭上的道歉就可以了,可彆送錢送禮品給我,畢竟你弟弟丟的是一條命,可我差點弄丟了我的前途,還吐了那麼多的血。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恐怕不太好意思。”
她這麼識大體,一點都像是在薅羊毛。
來自崔涼+2899!
這裡的高手不少,阿刁倒是沒意識到哪個跟哪個的可攻略等級,但現在看來,這個崔涼也是個中級。
你看這念力飆的。
崔涼深深看了陳阿刁一眼,跳上了飛行器,“阿刁姑娘天資超凡,希望來日在京都大學看到你。”
這一眼,滿是威脅跟殺意。
挺嚇人的,這人也不是善茬。
阿刁十分忌憚崔涼,但她也不後悔今天所為,反正陳崔兩家已成死敵,她也冒頭了,對方遲早要掐了她。
就是可惜這人務實,不像崔雲那傻子容易刺激愛麵子,白白給她送錢賠禮。
阿刁訕訕說:“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我考得上京都大學,謝謝你哦,崔公子,你真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