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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好些研究四書或是五經、陰陽周易、縱橫家學說等等全方位多角度人才,卓思衡仿佛是在推銷一般,每個都說出些門道來,皇帝難得如此鬆弛聽大臣的彙報,又見自己治下之世有如此多博學鴻儒,頗感驕傲,連歎道:“雖不及太宗之朝文治遠仁,總算朕也沒有辱沒祖宗……”
皇帝崇拜太宗也不是什麼新聞,他曆來愛看太宗一朝的實錄,這事兒卓思衡最清楚,他還怕皇帝不提太宗,既然提了,便立即接道:“本次國子監正是開了太宗朝所營造的講廳文堂來舉辦講學。”
“這是應該的,朕記得太宗曾欽此匾額?”
“太宗所賜怎敢不敬?與太【】祖禦賜匾額一道懸於國子監正堂,才可垂範後世。”卓思衡看了看皇帝,“可是,太宗下令建造的主廳並未懸有匾額,不知臣可否請陛下禦筆?”
將皇上和太宗相提並論,絕對不是單純為了哄皇帝開心,這是一種政治需要。皇上自從主政以來,處處拿太宗的政事做榜樣,屢屢引政處置事宜,均出自太宗實錄,並非他真的是太宗的忠實擁簇,而是他需要給自己樹立接近太宗的形象來營造權威感與帝王形象。
所以卓思衡的做法簡直就是讓皇帝的心坎裡湧出難以估量的喜出望外。
皇帝當即提筆欽書“經綸範世”四個大字,叫來匠作監的內侍,吩咐儘快營造成匾額送至國子監,又命光祿寺籌備筵席,準備在崇政殿大宴天下選進學士。
安排完全部,皇帝看著卓思衡道:“雲山,朕選你來執學政牛耳,果然沒錯,雖前幾日略有波瀾,然你也算勞心撫平,臣下一心為國治學,是你為公識得大體,自己卻受了委屈,朕都明白。”
聽到皇帝說自己受了委屈,卓思衡很努力才忍住笑,憂思滿目深情道:“臣自幼支離,為求學奔波勞苦,一直以來便想大庇天下寒士,心懷讀書人再無臣之哀碌享沐學風之誌。是陛下給臣這樣的機遇,臣如何不傾儘全力以報此知遇之恩?”
回到皇帝身邊,自己的演技不但回到了巔峰水平,甚至還更有精進,真是妙不可言。
“朕原本還擔憂你因年輕,太過激進惹來旁人的非議,使得自身困頓,但你遊刃有餘,朕也放心了。”
九五之尊的演技果然不輸自己。要知道皇帝擔心的可不是他卓思衡是不是被人非議攻訐,而是目的是否達到預期,又是否添了麻煩引發朝野震動給他的統治帶來隱患。
雖然知道表象背後的真實,但卓思衡還是欣然接受了這一安慰,並且再度表態自己絕對在所不惜一定完成任務。
然後,他又向皇帝提了個小小的建議:
“陛下,宮中經筵不比國子監內講學,於諸位鴻儒來說皆是得仰天恩的德化,對於宗室諸位親貴,也都是不世遇的千載良機。陛下憂心宗室子弟不思進取,不若借此機遇,令諸位仰止學問大家,也好瞻仰陛下雖享儘天下,卻仍是虛心若渴求學不竭,若經此一役仍是不能感化,臣實在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冥頑不靈之人了。”
皇帝是個演技派,又多少有點表演型人格,能讓他在更多人麵前表演禮賢下士的古帝王之風和太宗的文治決心,他必然會答允。
那些宗室的子弟連課都聽不下去,經筵上鴻儒們畢生總結的高深學問也定然入不了耳。
可是沒有辦法,皇帝要他們來,皇帝還在認真聽,他們就得陪著聽完,否則便是不忠。
“還可命宗室子弟聽完後,再書感懷之論心得之要,陳於陛下親自品評,這樣宗室子弟若有賢才,陛下也可用之。若皆言有所出,輯錄成冊彰顯文治也未嘗不是美談。”
我真是太壞了。
卓思衡忍不住想。
皇帝當然同意,他並不喜歡這些不學無術的宗室子弟,希望他們吃點沒文化的教訓,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就照這麼辦。
皇帝喜歡陪他演戲的人,卓思衡就更進一步,給他當導演當編劇,甚至還兼任製作人,滿足皇帝擔綱絕對主角的需求。
雙方在友好的氛圍中結束了此次會談。
而被害者們仍然不知道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飆戲很累,但確實很過癮。
走出天章殿年僅二十八歲的卓直學士望著十二月灰幽幽的天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