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了點頭道:“理當如此。”
太子雖是已灰心至極,但也知道姑姑是在周全母後的麵子和考慮自己的心情,不由得心生感激。
他的事到此為止後,皇帝說道:“今日朝上如何?”
長公主聞言起身:“皇兄,你們說正事吧,我先退下了。”
誰知皇帝卻揮揮手道:“不必,你留下也聽聽。”
太子一愣,可看著姑姑隻是笑笑,也未推辭,他心道看起來姑姑是真的要開始替父皇分憂了。
於是他也陳上由翰林院所錄的今日朝堂輯要,又將一些大臣的言述整理後口頭轉達。
皇帝直到聽罷高永清的眾議也還是閉著眼睛緩慢點頭,倒是長公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你覺得該如何處置高永清呢?”皇帝緩緩張開眼睛看向太子。
或許是對這樣的突然襲擊早有預料,劉煦並沒有他想得那樣的慌亂:“兒臣以為卓司業的主意很好,大理寺未出具明文之前,諸臣的建議不過隻能落於紙上,議罪還早。”想了想,他又沉聲道,“兒臣是最想刺客斃命之人,可雖深恨,但也希望能查出同黨,使得父皇母後得以安枕。然而高禦史是父皇信重之臣,委以重任雖有疏漏,但若因此治重罪,兒臣也擔心今後朝野見重責唯恐避之不及的風氣……至於如何解決如何繼續查……兒臣對庶務也不是那麼懂……說了恐惹笑話,便隻是聽就夠了。”
太子將見解和表態摻半混入話中,效果看得出來還是不錯,長公主以微笑鼓勵,皇帝也道:“你是孝順孩子,但朝局紛亂,一時看不清也是有的,隻一點你說得對,該多看多學才是。如今你弟弟越王去了兵馬司曆練,你也該在朝上學點東西。前些日子你同幾位藩王世子打交道做得不錯,今後再忙也不能忘了宗室往來的情誼。你且先下去,看看你小弟弟趙王去吧,他燒退了後人一直懨懨的,還很怕人,他平常也喜歡你,你們是手足,今後……也要互相多加照顧。”
……
這幾日百官都沒有見到皇帝,皆由太子在小朝日子親臨崇政殿代政,而平常也是太子去到天章殿,按照皇帝的吩咐,召見需要召見的臣工,商議函待解決的要事。一時之間,眾人都對太子的地位有了新的認識,想也是如此,眼下趙王再受寵愛都是年紀還小,再加上經此一役,據說小孩子嚇得不敢說話,聞者辛酸,此時不是太子受器重又還能有誰呢?但越王卻去了軍中,大家也不敢貿然揣測聖意,隻是對太子的尊敬卻與日俱增。
加上長公主放出話來,二位殿下立府便要成家,有適齡女子的家門也都開始心思活躍起來。
但這些都沒有對高永清的處置消息來得震撼。
下一個小朝會的日子,太子將皇帝的意見轉達出來後,許多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高永清失情不察,拂意朕心,大理寺訊問皆已查實,當以失而言罪。予罰俸三年,不得升遷調任,欽此。”
太子自己念得時候聲音都越來越小,他心道,這和罰酒三杯有什麼區彆?
對高永清落井下石的官吏也都傻了,不是說皇帝生了大氣麼?怎麼就和撓癢癢一樣罰點俸祿就完了?高永清在禦史台再原任三年又能怎樣?雖不能升遷,可這小子如今的年紀和官位也是同輩中的佼佼者,旁人升任了怕是還沒他品級高!
於是便有人聯合起來打算去麵見皇帝,上諫此罪斷得不妥。後來卓思衡聽老師說,皇帝親切接待了這些“痛陳利弊”的“忠臣”,耐心聽他們言說,又非常適時的頭痛發作倒地不起,嚇得幾個官員也幾乎要昏厥過去,事後,皇帝“蘇醒”後又在病床上召見了這些人,然而已經沒有一個人再敢慷慨激昂地陳述了,都隻是讓皇帝靜養為宜。
這件事便以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體麵”方式翻了篇,高永清也自典獄釋放。
卓思衡和那些沒有公報私仇成功的官員一樣不滿意。
作為知道為何如此的人之一,他現在非常憤懣,然而除了親自去問高永清,也沒有更好的途徑來詢問其餘他所不清楚的始末。
那就親自去問!
高永清自大理寺典獄回到自家,便收到一封來自洗石寺主持的信,說是快到他父親的忌日,是否仍舊要來參拜一日,是否要準備他的素齋。
往年主持也是這般詢問的,可是今年,這封信的筆記便有些不大對勁……再仔細查看,高永清忽然認出了許久不見的字跡出自何處,也不知是驚喜還是憂心,半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