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原本任苒看到李顥一點不著急,她也就不怎麼慌張。聽李顥那麼說,她覺得李佳蕊這麼拙劣的陷害手法,應該沒有什麼偵查難度。況且除了李佳蕊的指認和現場李顥的那把匕首,也沒有其他證據能夠指證李顥殺人,在她看來,證據根本就不充分,不可能認定李顥殺人。所以,她以為第二天,李顥就會回來了。沒想到,第二天,李顥居然被刑事拘留了。

得知這一情況,任苒有些懵。她跑去找到負責偵查李顥這起案件的榮警官打聽情況。

榮警官是從瀾城刑事隊抽調過來的。他與李顥並不熟悉,更不認識任苒這個剛出道的小律師。好在前一天任苒去見李顥的時候,李顥簽了一份授權委托書給她。於是,見到榮警官,任苒便把委托書遞給他,自我介紹道:“榮警官,我是李顥的辯護人。我想了解一下他涉嫌殺人這個案件的一些情況。”

榮警官拿起授權委托書,瞄了一眼,然後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著任苒,問道:“你就是任苒?”

任苒不知道榮警官為什麼會這麼問。她微微一頓,說道:“對,我就是任苒。”

“你是李顥的女朋友?”榮警官又問道。

任苒一愣。他這麼快就把李顥的社會關係摸清了?她點了點頭:“是的。”

“被害人楊俊傑是你的前男友?”

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了?任苒又點了點頭:“對。”

“李顥是不是因為你跟楊俊傑曾經的關係,嫉恨在心,所以對楊俊傑下了毒手?”榮警官又丟了一顆炸彈出來。

“什麼啊?”任苒懵了半天,說道,“榮警官,這哪兒跟哪兒啊?李顥怎麼可能嫉恨楊俊傑呢?”

榮警官望著任苒,一臉正色地說道:“可據新誠醫院的護士證實,楊俊傑曾經當著李顥的麵找你要求複合,李顥當時表現得很憤怒,還與楊俊傑爭執了起來。這會不會是他的殺人動機?”

“楊俊傑沒有找我複合。”任苒趕緊解釋道,“隻是他母親因為生病,有些記不清楚事,以為我跟楊俊傑還沒有分手。第二天她要做一個很危險的手術,楊俊傑找我以他女友的身份送送他媽,讓他媽可以安心地上手術台。”

“那天楊俊傑的母親在手術室外,是不是把你和楊俊傑的手拉在一起,說是把他交給你?”榮警官又問道。

任苒一愣,點頭道:“是啊。不過,李顥那天出差去了,他並不知道。”

榮警官反問道:“他不可以聽彆人說起嗎?”

這……任苒不知道怎麼回答。不過,李顥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李顥有殺人動機,作案工具上有他的指紋,有目擊證人指證他殺人,所以,憑現有證據完全可以拘留他了。”榮警官又說道。

任苒皺了皺眉,說道:“這點證據,還不足於排除其他可能性吧?”

“我們隻是拘留他,又不是現在就要判他的罪。”榮警官說道,“後續我們還要偵查的。反正,拘留他的證據是夠了。”

任苒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對了,榮警官,法醫鑒定報告出來了嗎?我想看看。”

“行。”榮警官點了點頭,“我也剛剛拿到,還沒看。不過,你想看的話,可以讓你先看。”說著,榮警官從卷宗裡抽出一份資料,遞給任苒。

“謝謝。”任苒接過來,就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從法醫鑒定報告上看,楊俊傑是被人用匕首刺中心臟,失血性休克死亡的。任苒畢竟跟楊俊傑曾經在一起過三年,看到這些照片,她心裡還是很不舒服,很不願意再繼續看下去。可是,李顥還被關在看守所裡,她必須幫他找到無罪的證據,才有可能把他救出來。所以,她不得不繼續看下去。

任苒注意到,楊俊傑的血液裡,發現了一種叫做酒石酸唑吡坦的藥物。她在網上查了一下,這是一種強效安眠藥,服藥後五到十五分鐘,人就可以進入睡眠狀態。也就是說,楊俊傑在被殺害之前,服用過安眠藥。

這就有點奇怪了。任苒記得,李佳蕊的證言證實的情況是,她要和楊俊傑分手,楊俊傑不同意,要過來找她。她有點害怕,就打電話叫李顥過來陪自己。楊俊傑先來,兩人吵起來了,李顥趕到在勸說楊俊傑的時候,也跟楊俊傑發生了爭執。楊俊傑罵了李顥撿他用剩下的二手貨,還說他要是跟李佳蕊分手,就會來找任苒複合,還說隻要他勾一下手指頭,任苒就會離開李顥回去找他。被楊俊傑這麼一說,李顥當時非常氣憤,拿起放在茶幾上放著的匕首,捅了楊俊傑一刀。

李佳蕊的證言,在任苒聽起來就覺得很假。可是,就算像她說的這樣,楊俊傑也不可能吃安眠藥呀。這安眠藥,應該是彆人給他吃的。而據李佳蕊所說,李顥是在跟楊俊傑發生爭執的情況下,臨時起意把楊俊傑殺死的,他也沒有必要讓楊俊傑吃安眠藥。唯一有機會也有必要讓楊俊傑吃安眠藥的人,隻有李佳蕊了。

任苒一邊思考著,一邊繼續往下麵翻看屍檢照片。突然,她發現楊俊傑的傷口很整齊,筆直向下,刀口跟那把作案的匕首是一樣寬的。任苒一邊看著那傷口,一邊用手模仿李佳蕊說的李顥捅楊俊傑時候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做著捅刀的動作。

榮警官一臉疑惑地看了過來,問道:“任律師,你這裡在做什麼?”

任苒連忙對著榮警官招了招手,說道:“榮警官,你過來看看。”

榮警官放下自己手裡的資料,走了過來:“怎麼了?”

任苒指著楊俊傑胸口上的傷口照片,說道:“榮警官,你不覺得楊俊傑這傷口有些奇怪嗎?”

榮警官偏過頭來看了看,問道:“哪裡奇怪?”

“這個刀口跟那把匕首是一樣寬的,幾乎一毫米都不差。”

聽到任苒的話,榮警官“哧”的一笑,說道:“這不正好說明那匕首就是作案工具嗎?”

“榮警官,你聽我說完。”任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接著說道,“你看法醫的說明,傷口是筆直向下的。”

“嗯?”

“榮警官,李顥的身高是一米八一,楊俊傑的身高剛好一米七九,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你想一下,李顥要是筆直地把刀插進楊俊傑的胸口,他是不是要把手提起來才行?”任苒問道。

榮警官想了想,把自己的助手小宋叫了過來。說來也巧,小宋一米七三,剛好比榮警官矮了二公分。榮警官拿起旁邊。辦公桌上的雜誌,卷成一個圓筒狀,當作刀,往小宋胸口上捅。如果筆直地往小宋身上捅,隻能刺中他的上腹部。如果刺向小宋的胸口,刀的行進方向,是朝向斜上方的,並不能筆直。當然,也可以筆直刺下去,但是他的手要使勁往上提,提到上胳膊幾乎與肩部成一條直線了,榮警官才能垂直地把“刀”捅進小宋的胸口。

可是,按李佳蕊的證言,李顥是拿起茶幾上的匕首,順手就捅進了楊俊傑的胸口。但從榮警官剛才的偵查實驗上看,要把刀筆直地插入楊俊傑的身體裡,非常的不順手。

看榮警官歪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任苒又說道:“還有,楊俊傑的體內發現有超量的安眠藥的身份,又是誰給他吃的藥?”

“那安眠藥的成份是什麼?”榮警官問道。

“酒石酸唑吡坦。”任苒回答道。

榮警官的麵色微微一變。

“怎麼了?”任苒察覺到了榮警官神色的變化。

“李顥的體內,也發現了酒石酸唑吡坦。”榮警官望著任苒,一臉的不可思議。

任苒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說道:“李顥沒有失眠症。就算他失眠,在這個時間點,也根本沒有服用安眠藥的必要。那他的安眠藥,又是誰給他吃的?”

榮警官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榮警官,你剛剛也做過實驗,李顥在與楊俊傑發生爭執的時候,要從這個角度把刀刺進楊俊傑的身體裡,非常不容易。但如果楊俊傑已經服用安眠藥昏睡過去,躺在地上,這個時候,要把刀垂直刺進他的心臟,那就易如反掌了。”

榮警官聽著任苒的話,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事情。

“其實這個陷害人的手法沒什麼技術含量。榮警官,你們隻要仔細查一查就清楚了。”任苒把法醫報告遞給榮警官,說道,“與其在李顥身上費這麼大的功夫,不如先去查一查,這安眠藥是誰買的。榮警官,你覺得呢?”

榮警官望著任苒,笑了笑,未置可否。

這一刻,任苒對某些事,心裡已經有數了。就像李顥說的,李佳蕊陷害他的方法,自以為高明,但對於搞偵查的人來說,其實是破綻百出,隻需要花點功夫調查一下,便會水落石出。

果然,第二天,榮警官打電話告訴她,通過對全市藥店的調查,發現事發前一天,李佳蕊分六次,在不同的藥店購得十二顆酒石酸唑吡坦類安眠藥。雖然李佳蕊是用現金付款,而且戴了帽子和口罩,但榮警官他們反向通過從雲鬆苑她出門開始追蹤她的行蹤,從而掌握了她購藥的行動軌跡。

這一發現,與李顥和楊俊傑體內發現的酒石酸唑吡坦具有極強的關聯性,同時,沒有發現李顥有購買酒石酸唑吡坦類安眠藥。李佳蕊的嫌疑極速上升,而李顥的嫌疑瞬間下降。當天,李顥便被放了出來。

任苒剛接到李顥,兩個人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便接到鄭珊打來的電話,說李佳蕊知道自己暴露了,在雲鬆苑頂樓的天台要跳樓自殺。於是,兩個人急忙趕到了雲鬆苑。

他們到的時候,樓頂上已經站了好些人。有消防隊的,有社區民警,甚至還有當地居委會的大媽。不過大家都沒敢靠近。此時,李佳蕊披散著頭發,身著一件白色的棉麻睡裙,赤著腳,站在天台邊上。樓頂風大,她本就瘦小單薄,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似乎快被吹得掉落下去了。

站在最前方的是向靜玲。她滿臉淚水地站在李佳蕊的身後,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求她冷靜,求她不要跳下去。她的身邊,站著李佳蕊最好的朋友任玥。

看見任苒和李顥來了,任玥一愣,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顥哥……”

向靜玲聽到任玥的叫聲,回頭望了過來,臉色一僵,問道:“你,你來做什麼?”

李顥唇角微微一抿,說道:“你說我來做什麼?”

“李顥!”向靜玲突然哭著叫了起來,“我知道,這件事是佳蕊對不起你,可是,她現在都這樣了,你就彆把她往絕路上逼了吧!”

李顥皺著眉頭,說道:“向姨,你怕是搞錯了吧?現在不是我把你女兒往絕路上逼,而是你女兒把我往絕路上逼吧?”說到這裡,他抬頭望向李佳蕊,“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她,我自問這些年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母女的事,甚至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她為什麼要害我?難道她就是這麼恩將仇報的嗎?”

任苒一直看著李佳蕊,發現她在聽到李顥這番話後,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時,李顥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李佳蕊的身後。

“你不要過來!”李佳蕊驚聲尖叫著,“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好,我不過來了。”李顥對著李佳蕊質問道:“李佳蕊,不,應該叫你嚴佳蕊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你?你說話呀!”

他話音剛落,隻見向靜玲衝了過來,哀求道:“李顥,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李顥轉過臉來,冷眼望著向靜玲,問道:“你有什麼資格向我提要求?”

向靜玲微微一愣,說道:“李顥,我跟你爸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就算我不是你親媽,但我自問也是一個合格的後母,這些年也沒有虧待過你吧……”

“不要跟我說這些!”李顥冷聲打斷道,“如果沒有你,我父母說不定現在還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你還有什麼臉來向我討人情?”

“你父母是自己感情不合離婚的!”向靜玲僵著臉說道,“就算沒有我,他們也會分開的……”

“是嗎?”李顥冷笑一聲,“據我所知,我父母到現在都沒有離婚,直到今天之前,他們的婚姻關係也繼續存續著。”

向靜玲一驚,驀然瞪大眼睛望著李顥。

李顥冷冷地盯著她,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你,我媽不會死!你也不可能走進我們李家的大門!”

向靜玲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囁嚅著說道:“你,你媽什麼,什麼時候,死,死了?又,又關我什麼事?”

“你不知道嗎?”李顥斜眼睨著她,“那你說說,你祖母棺材裡,另一具骸骨是誰?是我媽,還是胡定和?”

聽到這話,向靜玲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你沒想到吧?就在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施靖去了三會縣金峰鎮長興村,開了你祖母鮑根花的棺材,發現了裡麵有兩具骸骨。對於多出的這一具骸骨,你不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嗎?”

向靜玲緊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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