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並不可怕,痛苦也不漫長,比不上兩次打胎的痛苦,甚至比不上那次她在大雨中跪著的不適。
或許因為這隻是虛假的死亡,或許是因為她死亡時隻覺得爽快,減輕了對死亡的恐懼。
水銀慢慢恢複了意識,她發現自己在彆人的身體裡,用著彆人的眼睛看,但是像被禁錮在一具鮮活的驅殼裡,無法支配這個身體的任何行動——在她最開始去到沈秋婉的世界時也是這樣。
按照之前那次的經驗,係統在這段時間裡應該會告訴她這個身體的主人身份,以及她一生的軌跡,以便讓她更好去成為這個角色,但是這一次,係統隔了一段時間才出現,並且沒有給她如同沈秋婉那樣詳細的一生,隻有一個簡單的介紹。
它大概是怕她知曉得太詳細,會造成上個世界一樣的意外。
她現在這具身體,是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她叫木香,一個聽上去很溫柔芬芳的名字,但她的人生對她並不溫柔。如果這是個故事,那這個故事的名字應該叫做後媽,一個當後媽的女人,拚命想要成為親媽,得到繼子們的認可和周圍人的認同,為此奉獻了一生用儘了心血的故事。
是那種放在電視劇上,會被寫上“可歌可泣的母愛史詩,一個女人偉大奉獻的一生”這類標語的悲情電視劇。
木香出生時爺爺奶奶死了,三歲時又死了父親,六歲時母親也死了,於是成為了彆人口中的喪門星。她跟著叔叔嬸嬸生活,但是一直被他們嫌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繁重家務,到十六歲都沒能去上過一天學,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
她十六歲時被嬸嬸做主嫁給了一個帶著女兒的鰥夫,有了一個兩歲的繼女,可是沒想到四年後,他的丈夫遭遇意外癱瘓,她不得不自己開始辛苦賺錢撫養女兒並照顧丈夫。她二十四歲時丈夫死了,被迫帶著繼女離開家鄉討生活。
又過了四年,她認識了第二任丈夫,和他產生感情結婚,兩人都是二婚,第二任丈夫賀東鵬有一個十一歲的兒子,所以木香又有了一個繼子。結婚一年,賀東鵬出去進貨的時候出了意外,同行的人說他死了,連屍體都沒找回來。
係統給水銀的信息隻到這裡為止,之後會發生什麼都沒說,非常簡單。
【係統將不會告知宿主之後的發展,宿主隻需要按照本係統所說的去達成事件即可,當前世界任務一:找回離家出走的繼子賀承祖,勸他繼續上學】
【你的最終任務是和繼女何小蓮、繼子賀承祖和解,勸他們走上人生正確的道路,為他們遮風擋雨,對他們不離不棄,感動他們,並得到他們的喜愛和尊敬,成為一個真正偉大的母親】
[你還真是不依不撓想讓我當媽啊,這回直接給我兩個拖油瓶想改造我,你對讓女人當媽是有什麼樣的執念]
【宿主對本係統有誤會,本係統隻是一個矯正係統,用來幫助女性正確地認知自己,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沒有生兒育女的女人,人生是不完整的,沒有當媽的女人就是浪費了自身的身體資源,女人之所以會有子宮,都是為了繁衍,不然女人為什麼要長子宮?這是一件偉大的事情,宿主不應該這樣排斥】
[我排斥的不是生孩子,而是你。偉大?你給我少放這個屁,沒有什麼人應該生來就是偉大的,所有想讓彆人“偉大”的人都是自私自利想要占便宜的無賴和惡棍,是既得利益享受者,我去你媽的偉大。]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她們已經進化到不隻是為了繁衍而活,女人會長子宮也不是為了滿足那些隻想著傳宗接代的low貨,女人長子宮是自然界為了讓更優良的一性擁有自主選擇繁衍的權利,這是所有能孕育生命的自然體與生俱來的權利,這麼多的生命形態,隻有人類的女人失去了這個權利,而把這個變成她們的義務的,就是文明進程之中的畸形產物封建男權]
【請宿主理智發言,不要……】
[害怕了是吧,你看看這幾千年來的馴化多成功啊,所有女人都被這個男權社會馴養得溫順可人,不僅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識,還有優秀的管理他人意識,自己不敢出格,看到彆的女人出格就嚇得不行。]
[可惜現在有的人已經不想被圈養了,想跳出圈外,難怪有人害怕。像是你,你是個什麼東西造出來的惡心東西?雖然你把我帶到這些世界,雖然你可以電擊處罰我,但我從你身上隻看到了害怕]
【檢測到極端發言,警告一次!二次極端發言將予以懲罰!】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害怕死了吧啊?這個世界還沒開始你就迫不及待懲罰,可以,你可以繼續懲罰,但是你除了懲罰還能做什麼呢]
【宿主思想太過極端,係統並非害人,隻是為了幫助心理異常女性恢複正常,讓宿主能更好的融合進社會人群,這是一種讓人心理恢複健康積極的溫和治療,為了讓宿主更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價值觀,被社會主流所認可】
[你這個冠冕堂皇的話語翻譯一下,就是“你和彆人思想不一樣,你有問題,所以你該死,係統大發慈悲,願意改造你把你變得和大家一樣”]
【檢測到極端發言兩次,予以懲罰!】
隨著係統出聲,水銀這才有了對這個世界真實的觸感和觀感,她徹底沉入了木香的身體,成為了這具身體的掌控者。與此同時,熟悉的疼痛擊中腦袋。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時間,她終於恢複知覺,猛地喘了一口氣。
最先感受到的是酸軟乏力的身體,除了電擊震蕩的後遺症,似乎還有這具身體本身的問題。
媽的,本來不想跟這個破係統囉嗦這麼多,都是這東西太欠罵,不罵不舒服。
水銀勉強伸手摸了摸額頭,果然是發燒了,大約還燒的有些厲害,整個人都精神不振,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讓她感到頭暈目眩。她躺在那平複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觀察這個世界。
【當前世界任務一:找回離家出走的繼子賀承祖,勸他繼續上學】
[滾你媽的,要是想懲罰我就繼續來,不想就閉嘴]
水銀用力按著抽疼的額角,她所在的是個很一般的房間,牆麵刷了白,但是有些年頭了,牆角和窗框附近,都有斑駁脫落的痕跡,頭頂是木頭和一種木板隔出來的,吊著一個燈泡。
屋裡除了她身下睡著的木床,還有一張木桌,一個帶著鏡子的衣櫃,角落裡還放了木頭箱子和櫃子,上麵蓋著擋灰的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