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綺羅愣住了,她記憶中的姐姐總是溫和的,從不對她說一句重話。
手足無措一陣,她忍不住小聲問:“可是、可是如果你不願意,為什麼你不跟我一樣跑了算了?”
史上那位晉惠帝曾問:“何不食肉糜?”
何不食肉糜?
恐怕站在岸邊的人,是不會了解陷入沼澤的人為什麼不上岸的。水銀曾深陷沼澤,所以她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依靠自己上岸,但原本就生在岸邊的人不明白。
林綺羅從林錦繡處離開,越想越委屈,哭著去找林母,“娘,姐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林母給她擦眼淚:“你姐不是最疼你了嗎,怎麼會跟你生氣呢。”
林綺羅紅著雙眼,伏在林母膝上:“可是她剛才跟我說,她是不願意嫁去高家的,她怪我……不然,我們去和高家說,讓姐和高嘉良合離,讓她回家算了吧。”
林母立刻責怪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胡說,結了婚怎麼能離呢,這就是一輩子的事,你可彆再犯渾了,不然你爹真要打你,我也不攔著了。”
林綺羅瑟縮了一下,不敢再說話。
過了兩天,她又去找水銀,懷裡抱著隻雪白的小奶狗。
“姐……你看小狗,我在街上看到有人賣狗就買了一隻,你看它多可愛啊~”
那雪白的小奶狗眼睛漆黑,眼角下垂,瞧著很是無辜,在林綺羅手裡晃動著小短腿和小尾巴,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水銀伸手撓了撓小狗的下巴,“嗯,是挺可愛。”
林綺羅偷眼看她反應,見她搭理自己,立刻笑成一朵花,把小狗放下來,“那讓它陪你玩!”
小狗被放下來後,並不搭理水銀,隻跟著林綺羅轉悠,林綺羅揮手趕它:“去去,去那邊跟姐姐玩。”
小狗又聽不懂,仍然虎頭虎腦跟著她,還試圖揚起腦袋去舔她的手指。林綺羅玩了一會兒,也忘記這是準備帶來給姐姐玩的了,自己逗狗逗得開心。
水銀翹著腿坐在那撈起書繼續看。
林綺羅實在是太吵了,林父要罰她,讓她這段時間都不許出門,家裡沒什麼人玩,林綺羅和那個十歲的弟弟玩不到一起去,隻好來找姐姐玩,可水銀要養腿傷,每日隻能坐在那,也沒什麼好玩。
說來奇怪,自從水銀對她的態度變得冷淡之後,林綺羅反而比從前對她更親近,有事沒事來黏她。不管是大女孩還是小女孩還是小狗,水銀都是不擅長養的,因此有些頭疼。
等到再過一段時間,高家大少爺和二少爺帶著妻子一起來接她回高家,水銀順勢就答應了。
還是回高家算了,高家沒有林綺羅這個嘰嘰喳喳的話癆。
高三少爺高嘉良鐵了心要對抗封建婚姻,這段時間不知道躲到了哪裡,和高老爺派去抓他的人打起了遊擊戰,鑒於有五小姐這個內應通風報信,高嘉良一直沒被找到。
眼看著林錦繡都在林家住了兩個多月了,高老爺和大太太都坐不住——沒聽說哪家剛娶了媳婦就讓媳婦在娘家住這麼久的,這像什麼話。
實在抓不到高嘉良,高老爺也沒了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讓大兒子和二兒子一起去接人,也算是給個交代,做足了麵子。
林老爺夫婦是厚道人,不喜歡為難人,再加上他們也不好讓已經出嫁的女兒一直待在家裡,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回到高家,大太太仍然是那個風味,左看她不順眼,右看她不順心,往下看到她的腳,眉毛一豎張嘴要說話,被高老爺堵了回去。
“你剛回來,就彆在這站著了,先回去休息吧。”高老爺咳嗽一聲,對水銀的態度比較和藹:“嗯,那個嘉良他最近有點忙,不能回家,啊,等過段時間回家了,讓他給你道歉,你們畢竟是夫妻,要互相體諒,不過你自己下次也要注意,可不能再隨心所欲地胡鬨了。”
大太太一臉不情不願地閉了嘴。她也知道,自己兒子做得不對,這會兒林錦繡剛回來,一家之主又發了話,她也不好罵人。
高家沒有林錦繡,但照顧水銀的抱影也是個囉嗦人,先前她在高家那幾天抱影和她不熟話還沒那麼多,現在這一回來,抱影的話是越來越多。
水銀不得不想了個辦法,她買了不少的糕餅果子放在屋裡,抱影一開始要說話,她就讓抱影吃糕餅。
抱影沒能感覺出來她的嫌棄,吃得開開心心,這麼吃了一段時間,儼然已經站到了她這邊,再也不說三少爺的好話了,時不時要替她打抱不平,譴責三少爺怎麼能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不管——可見吃人嘴軟這句話是真的。
天氣越來越熱,水銀的腳一天天好了,她慢慢能開始不借助拐杖,自己行走,雖然仍舊疼痛,但這種痛可以忍受。
去老大夫那換藥,老大夫也說她恢複得很好,再過一段時間就完全能平穩走路。
回去的路上,水銀路過花店,看到店主抱了一大捆新鮮百合。她頓了頓,讓車停下,自己慢慢走過去,買了兩枝還未開放的百合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