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才知道戰爭的殘酷,才知道人命的廉價。
心中感觸萬端。
直到日色將暮,才失魂落魄的下山回城。
他要去找侄兒黃觀。
他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
……
雖然發生了很多事,婚禮還在進行。
不過黃府的戲班和樂班都被北鎮撫司押入了詔獄,廚師團隊也一樣,好在黃府自己有廚娘,意思著做幾桌子飯菜——反正已經沒了賓客,都是自家人。
徐皇後也早早就回了紫禁城。
吃飯的有十餘個小廝和七八個丫鬟,加上廚娘,以及主家吳溥夫婦一家,不過五桌。
其中徐妙錦和吳李氏緋春在婚房內吃飯。
徐輝祖來了。
黃昏和他一桌,等待著黃觀歸來。
黃觀見狀,也不好意思問。
隻得先吃飯。
飯後,小廝們和丫鬟們領了紅包各自去收拾府邸各處——鬨洞房這個傳統節目被主家黃老爺給取消了,不取消不行。
徐輝祖從始至終都黑著臉。
飯後洗漱了一下,黃昏看著焦躁不安的徐輝祖,無奈笑道:“去書房談談?”
徐輝祖黑著臉去了。
黃昏又讓人去請黃觀,小廝回報說在書房等老爺。
倒是省事。
黃昏來到書房,黃觀和徐輝祖已經落座,從輩分上來說,黃觀要高一輩,不過大家都曾同朝為官,又是熟人,倒也沒拘禮。
平坐。
反倒是讓輩分最低,但卻是主人的黃昏坐主位。
落座之後,黃昏對如坐針氈的黃觀簡單說了下今日的事,這一波三折的兵變,朱棣和梅殷之間的對局,已經黃昏的查漏補缺,聽得黃觀是連聲驚歎。
說完之後,黃昏道:“叔父,你既在仙人台見過兩軍大戰,可曾看見那數千人的屍首?”
黃觀頷首。
黃昏又問道:“那敢問叔父一句,這數千人沒有妻兒父母乎,這數千人中,叔父可知道其中一個人的名字?這數千人的死,究竟有什麼意義,是為了讓大明的疆域之內,再起一場禍延數十、數百萬人的戰亂乎?”
良心三連問。
黃觀張嘴欲言,卻回答不出來。
黃昏歎道:“站在我的立場,梅殷此事大錯特錯,可站在叔父的立場,梅殷似乎是正確的,他是為了還建文正統,這且不論,須知對錯,自有青史後人來評斷。”
“但問叔父一句,梅殷去福建後組建小朝廷,受苦的人是誰?是他梅殷嗎?是朱棣嗎?”
“不是!”
“是盼兒從軍歸的老父母,是盼父的幼兒,是盼夫的小娘子,是無數個普通家庭,他們剛從靖難之戰的苦難中走出來,卻又要麵臨一場戰亂。”
“若是梅殷到了福建,這一場戰亂不可避免。”
“可是,有沒有想過,大明好不容易迎來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卻要在這一場戰亂中喪失殆儘,山河動亂,外族是否又會繼續南侵,重演百年前的崖山海戰?”
“叔父,我等讀書一生,出仕一世,是為功名乎,是為金玉嬌娘乎,是為君王乎?”
“都不是,至少侄兒不是。”
“侄兒隻是為江山社稷,為大明萬民而出仕!”
黃昏頓了一下,有些憂傷,“可惜,世間人多是梅殷之流爾,端的是可悲可歎。”
黃觀被說的啞口無言。
不是沒有說辭反駁。
而是他覺得,侄兒這一番話本就是書中的聖賢道理,隻不過大多時候,被大多數讀書人讀進了狗肚子裡。
須知戰亂本是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