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抬首,“父皇,滿朝臣工都在反對此事啊!”
這很直白。
而且僭越。
你這是在說滿堂臣子懷疑朱棣的聖意,往大了說,你這是在諷刺當今天子是庸君——被滿朝臣子反對的政令,豈是明政。
朱棣果然大怒,倒不是怒朱高熾話裡的意思,他早就意料到了這種局麵。
他是怒朱高熾的用意!
滿朝臣工?
老子總算知道你這個太子跳得最歡的原因了,感情是要借機拉攏朝臣,好為你登基做準備是吧,你是想當唐太宗麼!
等等——
朱棣猛然想到一個可能,難道這是黃昏和太子的謀略。
在讓高賢寧出任交趾布政使這件事上,自己其實還是有很多顧略,而黃昏來努力說服之後,滿朝臣工一反對,太子再起表率作用,萬一自己真的改了這個成命,太子便可得人望!
這就是太子和黃昏的目的。
至於高賢寧能否當上交趾布政使,恐怕黃昏並不是很在意,至少當下不是很在意,因為就算沒有高賢寧,去擔任交趾布政使的也會是文臣,而文臣支持太子,太子如果和黃昏是一路貨色,那誰去交趾都一樣,反正黃昏都是獲益者。
深呼吸一口氣,將怒意壓下。
心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朱棣的素養層次自然更高。
淡然道:“他們反對,朕能理解,畢竟高賢寧之前是白身一個,還寫過《周公輔成王論》,讓朕很是難堪,但正是如此,才要起用高賢寧,告訴天下,朕的靖難登基是正確的,不見最初反對朕的高賢寧都歸心了!”
朱高熾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直視朱棣,“父皇,兒臣知道您的苦心,可高賢寧何處不可用,為何要用在交趾,父皇您真的沒想過這裡麵的隱患嗎?”
朱棣愣住。
隱患?
老子怎麼可能沒想過,隱患就是在高賢寧的經營下,你這個逆子和黃昏勾結在一起學那唐太宗搶你老子的皇位。
成功了你們固然好,失敗了交趾就是你們的退路。
老子怎麼沒想過!
老子不僅想到了,還要放手讓你們做,讓你們自取滅亡!
你老子我可是朱棣!
朱高熾一見朱棣的神態,就知道父皇想的隱患和自己想的隱患不一樣,當然,其實都是同一個事:所以朱高熾才不得不出來反對。
而且必須反對。
哪怕是為此被父皇關禁閉在東宮,朱高熾也要反對。
無他。
若是不反對,他這個太子大概率是坐不了多久的,所以在父皇宣布用高賢寧為交趾布政使的時候,楊士奇和楊溥兩個人都大喊黃昏誤了殿下!
真的誤了?
肯定誤了。
朱高熾雖然臃腫,賣相不好,不代表他智商不夠,稍稍和三楊在一起商議一番,也能想明白這裡麵的曲曲折折。
儘管朱高熾不知道朱高煦迎駕時哭訴了什麼。
也不知道胡一元說了什麼——史官記錄的東西,彆說他一個太子了,就是朱棣都不能去翻看,要不然史記工作的公正性得不到保證。
當然,這其實有點尷尬。
在唐以前,國家君王都恪守這個規矩,但是有個千古一帝破壞了這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