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紅草洗乾淨了衣服,回家的時候天已經要黑了,上房宋老太太已經點上了煤油燈,正在和宋老爺子吃飯。
而院子裡,鄭英正端著一碗雞蛋羹追著一個兩歲的男孩兒喂。
男孩兒名叫宋誌福,兩年前鄭英和宋德財得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恨不得寵到天上去。
以前就對幾個女兒不上心的鄭英現在更是一顆心完完全全放到了宋誌福身上。無論什麼東西都要留著給宋誌福,甚至到了克扣還在家裡的宋紅花和宋紅草口糧給宋誌福換細糧的地步。
宋家大房晚上不吃飯,隻有宋誌福會雷打不動一碗雞蛋羹,這些都是用家裡其他人的口糧省下來去換的。
宋紅草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三兩下把衣服晾好後,到屋裡灌了一大壺水,但餓得心慌的感覺卻怎麼也止不住。
同樣是宋家女孩兒,想起宋寶珠和自己的待遇,宋紅草諷刺地笑了笑。她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到廚房去轉了一圈兒,不出意料,所有東西都被鄭英鎖著,她防兩個女兒像防賊。
想起自己的悲慘遭遇,宋紅草心裡怒火衝天。她那時候小,被鄭英忽略虐待,不懂,可現在長大了,兩相對比自己和宋寶珠的待遇,心裡的不平便與日俱增,怎麼也壓不下去。
“喏,這個給你,這個給你紅花姐拿去。”收拾完桌子的宋老太太從廚房出來,見宋紅草看著院子的鄭英和宋誌福,知道這孩子餓了,便給她遞了兩個紅薯。
宋紅草看了看宋老太太,默不作聲地接過。
宋老太太回到上房後和宋老爺子說道:“紅草那丫頭剛才眼神陰沉沉的,看著有些不對勁。”
宋老爺子沉默不語,他性格一向如此。
宋老太太也不愛管兒孫的閒事,已經分了家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老大兩口子不好好待兩個孫女兒 ,她曾說過宋德財一次,但宋德財自己想要兒子想得入了魔,根本聽不進去。鄭英就彆彆提了,還沒把她怎麼著呢,就一副被人欺負狠了的樣子。宋老太太看著心累,索性不再管,隻偶爾看不過去會給她們一點兒東西吃,彆的就沒有了,連她們的親媽親爸都不疼她們,還指望著後人養他們的老兩口能怎麼辦。
宋紅草拿到兩個紅薯後並沒有按照宋老太太說的那樣把其中一個分給宋紅花,背著牆角狼吞虎咽全吃了。
她也不會感激宋老太太,這死老婆子平常板著一張臉,明知道鄭英虐待她們,她還是冷眼旁觀。彆人都說宋老太太性格就是這樣,冷硬得很,不和後輩親近。可她偏偏對宋寶珠掏心掏肺,每次宋寶珠來的時候宋老太太就笑得和藹無比,想儘方法給她好吃的。
如果說鄭英和宋德財是她自己倒黴碰到了這樣的父母,那同樣都是孫女,宋老太太憑什麼對她們區彆對待?
不止宋老太太,好像所有人都喜歡宋寶珠,連村裡那些女孩兒男孩兒都喜歡圍著宋寶珠轉。
她抹了抹嘴,不自覺將手心掐出了紅痕。
宋寶珠壓根就想不到那個沉默寡言的堂姐竟然對她如此敵視。
她正蹲在院子後麵的空地上,這裡被她央求宋德柱和幾個哥哥挖了一個土坑,裡麵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五足蟲。
她蹲在坑邊,看著這些蟲子,眼裡滿是興奮。她折了一根木棍不斷撥弄這些五足蟲,時不時往裡麵倒一些不知道什麼成分的水。
而宋家其他人正在自家自留地裡忙活,隊上的地全部種的是能飽腹的糧食,所以各家自留地裡大部分都會重點瓜果蔬菜下飯。
前些日子因為那些蟲害,種的這些瓜果蔬菜幾乎要死了,後來宋寶珠讓他們把燒的蟲灰撒進地裡,宋德柱和王桂芳二話不說就照辦了,對比公社上的地,他們這塊地撒的蟲灰可多多了,這也導致幾天時間這些蔬菜全部瘋漲了起來,比之前沒有蟲害的時候還大了近乎三分之一。
有些已經把枝乾都壓斷了,於是王桂芳和宋德柱兩口子不得不帶著五兄弟忙著搭支架。
“還好當時聽了寶珠的話把那些蟲灰撒進了地裡,不然我們得像德令一樣後悔死。”宋德柱很是驕傲,宋德令不聽他乖女的話,現在後悔的滿頭包,帶著村裡人到處找剩餘的蟲灰。他就不一樣了,寶珠一說他可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要不怎麼說他是親爹呢。
王桂芳啐她一口:“閨女的話都不聽,你還是當爹的嗎!”
宋德柱就搓著手嘿嘿笑。
宋家五兄弟對視了一眼,宋誌中衝著王桂芳嚷嚷:“媽,那我還是你們的兒子呢,你們咋不聽我的話,你還是當媽的嗎?”
王桂芳捶了他一下:“你能和你妹妹比?你妹妹能解決蟲害,能讓莊稼大豐收,還能給家裡掙這麼多錢,你們能?你們要是誰能,我一樣把你們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