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芳的大嫂叫吳大丫,她小時候就飽受父母重男輕女的苦,好在嫁的人還不錯,王家大舅忠厚老實。
她看著吳招娣身上滿是補丁的衣服,都是大姑娘了,這衣服也不知道是幾年前縫縫補補做的,腰肢和腳踝那兒明顯短了一大截,衣服補了太多次,一不小心就會裂開。
因為這個,吳招娣連乾活的時候動作度不敢太大,她就這一身,壞了可就沒有了。
“你這衣服咋行啊,馬上就要嫁人了,好歹也要做一身新衣裳。我大弟他們實在太不像話了,拿了栓子大姑他們的彩禮,連一套衣服都不給你做。”,吳大丫摸了摸口袋,咬了咬牙:“你等著。”
她進了屋子打開一個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個小匣子,匣子裡麵用一個手帕包著一疊錢,一分兩分,一角兩角,疊在一起差不多有十塊。
她數出十張一角的,想了想,又狠了狠心拿出五角錢。她拿著一塊五毛錢走到廚房遞給正在燒火的吳招娣:“招娣,你要出嫁,多少得做一套新衣服,不然穿著補丁過門,彆人不光笑話你,也要笑話栓子他大姑家的。”
吳招娣當然知道這些。但是吳大丫家裡也不富裕,要不是有王桂芳接濟,他們還在拉饑荒。
她搖了搖頭不想要,她不能這麼自私,這點兒錢大姑好不容易攢下來,家裡還有這麼多孩子要養,幾個表弟表妹也好久沒做新衣裳了。
兩人正推搡間,忽然聽到外麵王栓子的聲音:“誌西哥,你咋來了?”
聽到宋誌西來了,吳招娣臉一下就紅了,剛剛還大道理連番的她這會兒根本就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擺。
那邊宋誌西已經跟著王栓子來到了廚房,他看見站在灶台錢的吳招娣,一雙濃眉下的大眼睛瞬間就笑開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吳大丫憋笑,“我院子裡還有菜沒洗,誌西,你幫招娣燒火,招娣做飯的手藝可好了,等會兒你得好好嘗嘗。”
宋誌西就噯一聲。
他走到灶台前,站到了吳招娣麵前,感受著宋誌西濃烈的男性氣息,吳招娣像被燙到了一般,慌張丟下一句:“我去炒菜。”,跳起來和宋誌西錯身而過。
宋誌西臉也紅了,他又呆又愣地哦一聲。
看他這樣,吳招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沒那麼緊張了,心裡罵一句呆子,一股甜蜜充盈在四肢。
兩人一個炒菜一個燒火,雖然安靜卻自有一股彆樣的氣氛。
炒到一半,宋誌西終於出聲:“招娣,那個,他們說新娘子都要穿新衣,我...我不知道你喜歡啥樣的,就拿了錢來,你自己去選好嗎?”
他掏出兜裡的五塊錢要遞給吳招娣。
吳招娣看著這麼多錢心下緊張:“你哪兒來的?誌西哥,你彆為了我的事和家裡提要求。”這麼多錢,宋誌西一個還沒分家的大小夥子自己肯定沒有,八成是找家裡要的。吳招娣雖然為自己出嫁那天的窘境心急,但更不想讓宋家人以為她是貪得無厭的人,宋家已經給了吳家彩禮,再多要就沒有道理了。
“這不是我要的。”,宋誌西決定實話實說:“是寶珠,她說新嫁娘都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讓我拿了這些錢陪你去縣裡買一套衣服,這是她的錢。本來她讓我對你說這是我向家裡要的,她還說這樣說以後你就會更加喜歡我....”,宋誌西摸了摸後腦勺:“可是我剛剛一緊張,就把這些話忘了,嘿嘿嘿...”
吳招娣呆住了,她沒想到竟然是小姑子專門給的,宋家的宋寶珠因為解決了蟲害得到了縣裡獎勵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她自然也聽說過,可是她沒想到宋寶珠竟然舍得拿這麼多錢給她一個未來嫂子用。
“...可是,可是我沒什麼東西能給寶珠....”,吳招娣罕見的無措。
宋誌西把錢遞給吳招娣:“放心,寶珠不在意這個,以後你嫁給了我,就是宋家人了,她對家裡人都可好了。”
吳招娣眼圈兒一下就紅了,把五塊錢攥得死死的。
中午宋誌西留下來吃了一頓吳招娣做的飯,吃的他讚不絕口,雖然王大舅家的生活水平遠遠比不上他們家,但吳招娣就是能用有限的材料將飯菜做得無比可口。
他回去將吳招娣的手藝大誇特誇,引得宋家人無比好奇,宋寶珠吸溜著口水:“等三嫂嫁過來了,我一定要好好嘗嘗她的手藝。”
宋誌東笑著打趣宋誌西:“誌西,你小子運氣不錯,以後有福了。”
其他人笑,錢小娥抱著孩子卻笑得很勉強。
等中午歇晌的時候大家都回了屋子,錢小娥看著躺在床上的宋誌東,心裡不舒服地開口道:“誌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宋誌東疑惑睜眼:“你咋了?”
“我做飯不好吃,又給你生了個閨女,娘家人還和你們鬨翻了,婆婆肯定覺得我是個攪家精,寶珠也不喜歡我....”,錢小娥越說越委屈。
宋誌東隻得翻身坐起來:“你這又是咋了?今天沒發生啥事吧?寶珠怎麼就不喜歡你了?她不是對你挺好的,還給你買了那麼貴的麥乳精,上次給媽和奶奶買布做衣服也沒忘掉你,她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做到這個程度你還要她怎樣?”
錢小娥擰了一下鼻子,“她是給我買了麥乳精,但是她也對我說不要多吃,說吃多了對身體不好,麥乳精那麼精貴,人家城裡人都搶著要,怎麼可能不好?她明明就是舍不得錢,還有三弟妹還沒過門呢,她就那麼大方拿了五塊錢讓你三弟送去做衣裳,我那會兒沒過門的時候咋啥都沒有....”,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宋誌東臉色已經黑沉得可怕。
“錢小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這些話你說著虧不虧心?寶珠是欠你的還是該你的?那是她自己的錢,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你也知道麥乳精精貴,那麼精貴又不好弄,她又花錢又托縣長的關係不也給你弄來了。她要是舍不得錢一開始不給你買不就行了?!你眼紅三弟妹那五塊錢,咋就不想想三弟妹的困難,總不可能讓她過門的時候還穿著補丁衣服吧?再說我們結婚的時候寶珠還沒滿五歲啊,她那會兒手裡哪兒來的錢給你用!”,宋誌東越說越生氣,本以為經過那件事後錢小娥已經學好了,哪想到她這心思竟然越來越左了。
錢小娥已經被嚇懵了,還好宋誌東的聲音剛剛還算壓著,她害怕被家裡其他人聽見,要是王桂芳知道了,又得把她好一頓收拾。
“哇哇哇....”,宋誌東還要再說話,宋圓圓忽然醒了,哭著要吃奶。
錢小娥知道自己剛剛說出的話太小心眼了,讓丈夫生了很大的氣,主要是今天宋誌東誇未來三弟妹的話讓她心裡犯賭,就一個沒忍住。心下慌張,她望著宋誌東:“誌東,你彆生氣,我剛剛就是那麼一說,你看,圓圓長得越來越像她小姑了,以後肯定也特彆漂亮。”她把宋圓圓抱給宋誌東看。
其實宋圓圓臉隨了錢小娥,又大又圓,沒有宋寶珠的一點兒影子,但自己的孩子嘛,怎麼看都是可愛的。宋誌東本想狠狠教訓一番錢小娥,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心軟了。
他歎一口氣:“小娥,你不要有那麼多的心思,你看看家裡人,誰也沒有特彆苛待你,你就放寬心思和我好好過日子,彆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不管心裡怎麼想,宋誌東剛剛發了脾氣,錢小娥害怕,連連點頭:“誌東,剛剛是我小心眼了,以後我一定改。”
宋誌東這才接過宋圓圓逗起來。
錢小娥和宋誌東不知道,宋寶珠正在她屋子後麵種八月瓜,種完後洗了手從宋誌東的屋子經過,正好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宋寶珠撇撇嘴,錢小娥感覺沒錯,她的確是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大嫂了,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麵子上,誰會搭理她?
學習係統發出疑惑:“宿主,你那個大嫂她為什麼要抱怨你,你是小孩子,她是大人,本來就應該她給你買東西,現在反過來了她還不知足?”
宋寶珠打一個嗬欠:“誰知道呢,無所謂,反正我現在也不喜歡她了,以後不會再給她東西的。”,哼,她的錢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誰讓她高興她就給誰多花一點兒。
第二天宋誌東幾兄弟被隊上點出來一起背糧食去縣裡交糧稅,周縣長托宋德令給宋寶珠帶信,讓她也跟著去一趟城裡,說是培育超級五足蟲時專家們遇到了難題,讓她幫著去看看。
臨走前,錢小娥找到宋寶珠:“寶珠,你看,上次你給我買的那罐麥乳精已經吃完了,這次你去縣城能不能再帶一罐?”
宋珠寶昨天晚上在係統裡學習了一晚上,剛剛睡了兩個多小時就被宋德令吵了起來。打了個哈欠,伸出手:“好啊,錢給我吧。”
錢小娥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寶珠,你和大嫂開玩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子手裡沒錢。”
宋寶珠雙眼忽然睜大,一臉訝異地看著她:“沒錢你讓我帶什麼麥乳精?麥乳精這麼貴,我拿什麼給你買?”
“.....你手裡不是還有錢嗎?”,錢小娥硬著頭皮說道。
宋寶珠笑起來,如果熟悉她的人就會知道,她真心實意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一雙月牙,這時候她的眼睛根本沒彎,隻有眼尾上挑了,哦一聲,拖長了聲音慢吞吞說道:“原來大嫂也知道那是我的錢啊?”,背後說她的壞話,現在又好意思讓她花錢,這是把她當冤大頭了嗎?錢小娥不是說她不喜歡她,那她現在就不喜歡給她看。
錢小娥徹底僵住,她壓根沒想到宋寶珠會這麼下她麵子,直接拒絕了。
“咋了?寶珠,大嫂,你們還有什麼事嗎?”,宋誌南準備好後走了過來。
“沒有,沒有,我就是讓寶珠路上小心些。”
錢小娥哪裡敢讓家裡其他人知道她找宋寶珠要麥乳精,要是宋寶珠主動給她買還好說,如果她厚臉皮找著要,不說王桂芳和家裡其他幾個小叔子,就是她丈夫也要把她好一頓收拾。
宋誌南疑惑地看了看她倆,最終沒說什麼,蹲下身讓宋寶珠爬到她背上,叮囑她:“把草帽戴好,一會兒太陽就該大了。”
宋寶珠嗯一聲,乖乖攀著宋誌南的脖子。
現在雲縣好多村都完成了秋收,趁著天氣正好,很多村子都在這一天去縣裡交糧稅。
今年風調雨順,即便沒有像祥福村這樣大豐收,至少下一年的口糧不用愁了,路上遇到的人都很歡喜,還有好些家裡的女孩子跟著父兄想去城裡買東西,大部分都想趁著家裡秋收有錢了去買布做件衣裳。
李梅也跟在厚土村交糧稅的隊伍裡,她媽走在她身邊,幾個哥哥和父親將她包圍在中間。
村裡有熟識的人笑著打趣:“這是要嫁人了,去城裡買東西準備做新嫁娘呢!”
李梅不好意思低頭笑。
李母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姑娘嘛,都有這一遭,而且宋家這個親結得特彆好,彆說宋誌南本身長得高大又英俊,性情也好,和人交談起來又舒服又周到,就說宋家人本身這個身份就已經夠其他有姑娘的人家羨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