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宋管事就過來找了祁昀。
先去了書房裡, 沒找到人, 宋管事才去了祁昀院子, 剛一進院門就被鐵子帶去了小室。
等宋管事進門時, 就瞧見祁昀正翻看著手上的幾本賬。
尋常人看賬是要用算盤的,可是祁昀隻是在心裡過一遍就知道數字幾何, 分毫不差,往常查賬他隻需要帶上腦子和眼睛就夠了。
見宋管事過來, 祁昀便放下了手上的賬本,對著宋管事道:“坐,這麼早來找我有何事?”
宋管事先左右瞧了瞧:“方掌櫃沒來?”
“這幾天藥鋪就要重新開張, 他要忙著些。”祁昀說著,對著宋管事道,“若是無事,你到時候也去瞧瞧。”
宋管事聽得出祁昀的言下之意,他是想要讓自己帶著人過去給方勵撐個場麵, 畢竟方勵的藥鋪不像是酒鋪那樣進項充足,雇的也多是店鋪內的夥計,要說能平事端的人確實是不好找的。
可宋管事的酒鋪裡養了不少,之前蔡家找的地痞也是他們摁住的。
若是旁人想要找宋管事借人,宋管事必然不會答應,那些人月錢高,自己付著錢給彆人幫忙怎麼想都不劃算。
可是祁昀隻是起了個頭,話沒說出來, 宋管事就笑著應下:“我知道的,過兩天等藥鋪重新開張,我就帶人過去,必然保證一切順順當當的。”
這讓祁昀有些意外,宋管事平時為人精明卻吝嗇,他還以為自己要多說兩句,誰知道宋管事這次居然大方起來。
臉上露出滿意,祁昀讓人上了茶,而宋管事則是帶著淡淡的笑。
其實這些日子,幾個管事私下裡聚齊的時候,互相也是有比較的。
宋管事毫無疑問是裡麵最為春風得意的一個,可現在董管事也不差,他的藥園子讓祁昀上了心,女兒女婿的藥鋪也眼瞅著要擴起來,顯然是要起勢了。
其他管事都琢磨著,宋管事人老成精又格外小心眼,難免要吃味。
但是宋管事卻一直都顯得格外平和,和董管事的關係相處的很好,對待方勵也多有指點。
旁人看不透,但是宋管事跟著祁昀的時間最長,自然能看得通透一些。
自家二少爺未來必然是有一番大事業的,他又何必死死捏著一個酒鋪不放?而且現在祁昀讓他辦的事情可不僅僅是鋪子上的,還有不少旁的事情都讓他去做。
宋管事心裡想著,他宋某若是有朝一日,成了祁昀身邊的大管事,什麼酒鋪藥鋪的,都比不上未來的自在!
想到這裡,宋管事終於記起了自己來的目的:“商隊的事情有了眉目,孫掌櫃看起來是有心和我們合作的。”
祁昀對此並不意外,上次孫掌櫃能直率地邀請自己去他的宅子,就已經想到這一步了。
隻是一貫謹慎的祁二郎並沒有輕易點頭:“查出來他們和蔡家有什麼恩怨嗎?”
宋管事點點頭,道:“他們兩家發跡之前是鄰居,三十幾年前建房的時候蔡家占了他們的地,還砍了一顆老榕樹,從那時候就記了仇。”
或許對於現在的孫家蔡家來說,一兩丈的地算不得什麼,可是對於當初的他們來說,那不僅僅是地,更是臉麵!
而且蔡家砍了孫家的樹,這就是在明晃晃的挖他們的根,這個仇記到現在倒也不奇怪。
私仇難解,不死不休,這兩家看起來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不過對於祁昀而言倒是好消息,他看向了宋管事:“孫家上次提的要求,還作數嗎?”
“作數,不過這次加了商隊進去,孫掌櫃之前漏的口風是想要多拿些好處。”宋管事一邊說,一邊看著祁昀的臉色。
祁二郎的神色一如既往,見宋管事吞吞吐吐的,祁昀不由得道:“有事就說。”
宋管事立刻回道:“孫掌櫃說,蔡家的事情他願意幫忙,但是商隊如果我們想參與,以後就要承諾祁家在鎮子上的鋪子都要從孫家錢莊裡麵進行票銀兌換。”
因著這不是小事,宋管事才猶豫萬分。
能有孫家這個幫手自然是好事,但是若是承諾了這些都托給了孫家錢莊辦理,等於是平白給了孫家好處,至於好處又多少,沒人比宋管事更明白這些鋪子未來的前程。
這是一塊肥肉,宋管事在心裡腹誹,孫掌櫃的胃口也真是大,不怕撐到自己個兒麼。
可就在這時,卻聽祁昀道:“他們的條件我答應了。”
宋管事一愣:“……二少爺,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用。”祁昀神色淡淡的,看向宋管事道,“他隻說了想要祁家在鎮子上的生意,並未說其他的,對否?”
宋管事點點頭。
祁昀聲音平緩:“商隊能拿到的利潤不知凡幾,孫掌櫃願意讓利給我們,那我自然要許他一些好處。隻是鎮子上的鋪子不礙事,畢竟,我們的鋪子未來可不僅僅是要開在鎮子上的,孫掌櫃也看得出這點,他這是給我們都留了餘地。”
宋管事聞言,眼睛一亮:“少爺,您是說……”
祁昀卻沒有多說什麼,有些事情還沒開始做不太適合給手下人畫大餅,祁昀扯開了話題:“我有件事情,還要托你去辦。”
宋管事立刻站起身來:“不敢,宋某聽少爺吩咐。”
祁昀的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麵,而後道:“三郎之前是否約了個公子在酒鋪裡麵見麵?”
宋管事回憶了一下:“是初二那天?是了,那天我在鋪子裡,有約麼六七個人等著三少爺,三少爺是叫那個領頭的‘三公子’,那人帶著夫人家仆,瞧著是個有錢人家。”
祁昀卻不覺得那隻是個公子哥,哪怕之前隻是一麵之緣,祁昀也能看得出那人的氣度不凡。
往往身上的衣裳很容易改變,但是人和人的氣質卻很不相同,有些人養尊處優久了,自然就帶著貴氣。
換句話說,是習慣被人伺候的人,還是為了生活奔波的人,往往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
而且祁昀在之前關撲的攤子上見過他,那人說話做事都透著與眾不同。
他身邊的婦人雖然一直不發一言,卻是格外謹慎周到。
至於跟在那人身邊的家仆,當時裹得嚴嚴實實的祁昀沒有注意,可是光憑這對夫婦的模樣,祁昀就知道自家三弟這次交的朋友怕是來頭不小。
這就讓祁昀不得不謹慎一些。
他並不說破,隻是對著宋管事道:“那些人應該就在鎮子附近,讓你手下人多留意些,不用過於刻意,瞧見了就回稟一聲便好。”
宋管事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