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勵為人方正不假, 隻是他也見過不少南來北往的人。
葉平戎縱然打扮像是個平頭百姓, 可是尋常百姓可沒這個高壯模樣,尤其是眉宇間帶著的冷冽更是讓方勵第一反應就是這人來者不善。
之前酒鋪開張的時候, 就有地痞來鬨事作怪,方勵怕這人也是來找事兒的。
可他也不能明說, 隻能微微沉默, 準備左右招呼著宋管事帶來的人上前來細細問問。
不過這時候, 董氏從後堂出來想要幫幫自家相公,正巧聽到了葉平戎的話。
董氏便上前,笑著看他:“你家主人是何人?”
其實葉平戎若是想要進去見自家小妹,隻需要說我是你們東家的大舅哥便好了, 可是在葉大郎心裡,葉嬌和祁昀也做不了長久夫妻,他自然不想和祁家有牽扯,於是平靜的回道:“我家……老板娘,姓孟, 我家老板不放心,讓我過來瞧瞧。”
董氏一聽就知道這人確實是孟家藥鋪的人,給方勵使了個眼色。
方勵心領神會, 笑著引葉平戎進去。
而董氏則是給方勵張羅了一下就回到了後堂。
不過在她剛剛在葉嬌身邊坐定,就瞧見有兩個人進來。
葉嬌端著茶盞抬頭看了一眼, 就認出打頭的是之前在寺廟裡祈福前見過的張氏,跟在她後麵的則是個一身水綠的女子,輕紗拂麵, 瞧上去弱柳扶風。
這張氏之前在寺廟裡和柳氏爭鋒,雖然葉嬌自己不知道自己幫柳氏打了她的臉,但是小人參也看得出來,她和自家婆婆的關係不好。
故而張氏進來後,葉嬌隻當沒看到,既沒起身也沒說話。
董氏也沒有起身去迎,見葉嬌瞧她,便笑著道:“我也不是什麼人都要去問候的,她們在這些人裡排不上號,家裡的生意也不算大,等會兒過去問候一聲就是了。”
葉嬌倒沒注意張氏的家業如何,隻是瞧著蒙麵的女人,問道:“她為何蒙著臉麵?”
董氏瞥了一眼,用帕子擋住了嘴巴:“那是她的兒媳婦錢氏,素來自恃美貌,出門也要用細紗遮麵生怕被人瞧了去。”
葉嬌眨眨眼睛,不由得好奇:“有多好看?”
董氏卻不看錢氏,而是打量了一下葉嬌和孟氏,道:“不及嬌娘慧娘。”
葉嬌本就生得俏麗明豔,而孟氏也是婉約清麗,董氏這話倒也不是恭維。
可這樣一來小人參就更不懂了:“既然如此,那她擋著做什麼啊。”
董氏想了想:“或許是怕引了旁人注意?”
“隻怕她的意圖恰恰相反。”孟氏聲音輕輕,“常言道,大隱隱於市,往往越尋常越不引人關注。旁人都是輕鬆自在,偏就她用輕紗拂麵,看起來是遮掩自己,反倒引人注目,隻怕人家生怕彆人瞧不到她的美貌無雙呢。”
葉嬌聞言,微微偏頭:“可春蘭說,她不如你我啊。”
孟氏掩唇一笑,沒有再說,轉而和葉嬌聊起了花花草草。
而另一邊,張氏也在暗自磨牙。
她這兒媳婦錢氏是個心氣兒高的,偏生家境一般,攀不上高枝,這才湊湊合合的嫁給了張氏的兒子。
偏偏錢氏婚後還要作妖,不是白日低泣就是夜半彈琴,做足了話本裡麵那些絕色美人的姿態,穿的不是白就是素,瞧著就讓人膈應。
張氏家裡是經商的,算不得大的產業可也能有個營生,原本娶了錢氏就因為她比旁的女子瞧著聰慧些,又識文斷字,想著能幫上家裡的忙。
誰能想到這錢氏寧可大白天的對著枯枝掉眼淚,都不管家裡一分一毫,還總是穿的喪氣,經商人家就忌諱這些。
若是大家小姐,或者是富貴人家,那你想乾什麼乾什麼,左右有家裡嬌養著,要什麼有什麼的日子自然是沒人管你。
可是歸根到底張氏夫家是小門小戶,做小生意賺的錢也都是靠努力得來的,這人哪兒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臭脾氣?
張氏氣惱問她,偏錢氏還振振有詞,說什麼不願沾染銅臭氣,省的沾染了本質純白。
這就讓張氏不明白了,若是沒有這銅臭氣,你這好衣裳好紙筆哪兒來的?大風刮來的嗎!合著自己是娶了個菩薩回家。
可是張氏的兒子喜歡她,往常就是不能說不能動,什麼事情都由著錢氏,為了媳婦沒少和張氏這個娘置氣,張氏畢竟疼兒子,見狀也隻能認了。
不過錢氏也不是真的心高氣傲的才女,所做的一切隻為了能裝個樣子,可以因此不沾家裡的活兒偷個清閒罷了。
能吃現成的,錢氏才不樂意費腦子給家裡幫忙呢。
隻是她是真的得意自己的美貌,一直覺得沒人比得上她,這次到祁家藥鋪前,錢氏戴上了漂亮的珠釵,穿上了好看的衣裳,就是存了豔壓群芳的心思來的。
若是張氏知道自家兒媳婦怎麼想的,隻怕要把她扔回家裡去。
結果來了後,錢氏一眼就瞧見了葉嬌和孟氏。
論相貌,她們更清麗,論珠翠,她們更精致,自己居然是樣樣比不得人。
原本想著的摘掉細紗引得周圍人讚歎的效果也不再有了,錢氏居然暗自拭淚,讓身邊的張氏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偏偏四周圍都帶了瞧熱鬨的心思,張氏沒轍,扯了錢氏出了堂屋,到了園子旁邊的走廊上,低聲罵道:“在家裡由著你哭哭唧唧就算了,彆到外麵來給我丟人現眼!”
錢氏覺得委屈,可她又說不出哪裡委屈,被這麼一數落越發難受。
張氏氣得想打她,偏生自家兒子就疼她這樣的。
如今張氏的大兒子就在前麵和其他商戶說話,若是知道自己收拾了她隻怕又要和自己鬨起來,平白的讓彆人瞧了熱鬨去,張氏隻能憋著氣的安撫:“把眼淚收收,娘知道你想要出來爭口氣,可沒必要這麼折騰自己,若是讓大郎瞧見了怕是要心疼的。”
錢氏委屈的瞧著張氏,小聲道:“娘,我隻是氣不過。”
氣不過什麼?氣不過人家比你好看?
那是人家會長,你生氣有什麼用,就沒見過生這種閒氣的人,傻過頭了。
心裡雖這麼想,可是嘴上錢氏卻道:“大郎好歹能陪著你來,那葉氏能有什麼?祁家二郎過年時候又傳了郎中,怕是病的要死了,長得再好看不也要當寡婦?”越說張氏越覺得是真的,特彆是想到年前在廟裡柳氏給自己的氣,她就越發覺著那是柳氏死鴨子嘴硬。
錢氏聞言一愣,而後臉上居然有了笑:“真的?”
“還能騙你不成。”張氏也想著趁此機會敲打一下自家兒媳婦,“以後隻要你對大郎好,好日子多得是,大郎可是全身全影無病無災,不知道有多好,你又何必爭這一時之氣。”
錢氏連連點頭,破涕為笑,似乎旁人過得不好了自己就舒坦似的。
待情緒平複,婆媳倆好似無事發生的離開,卻不知暗處的葉平戎把她們的話聽了個全乎。
葉大郎眯起了眼睛,緊緊地攥了拳頭,咬的後槽牙疼。
而在堂屋裡,張氏婆媳本就沒什麼人看重,她們的去而複返也就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瞧著距離吉時還有一段時間,董氏就讓人又上了新的點心。
這次是熱乎乎的紅豆沙,煮得軟爛的紅豆濾掉了豆皮,隻留下了綿軟的豆沙,加了細細的砂糖,還有雪白的糯米團子和剁碎的果脯點綴其中,吃上去綿軟甜香,格外暖人。
不少人都在心裡想著,這祁家確實是賺了不少銀錢,這般甜的東西哪怕是自家都不太舍得吃,卻被他們拿出來招待客人。
不過葉嬌沒有在意那麼多,也不覺得這東西有多新鮮。
她早上吃了幾個肉包,這會兒不算餓,就隻吃了一碗嘗個新鮮後就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