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不是方氏說起, 葉嬌已經忘記這位魯家夫人給三郎說過親事了。
畢竟之前無論是柳氏還是方氏, 瞧著都不太想要結這門親,既然婆婆和嫂嫂都不樂意,葉嬌便覺得成不了,自然不會往心裡去。
如今猛地聽到, 葉嬌也是反應了一陣才回過神來。
柳氏則是捏著手上的珠串,用帕子擋住了嘴,微微偏頭,聲音輕緩的對著他們道:“等會兒你們兩個說話記得分寸, 能不說就不說。”
方氏應了,葉嬌也跟著應了一聲。
而後小人參就瞧見柳氏已經換上了笑容,對著走過來的吳氏溫聲道:“五娘你也來了,倒是巧了。”
“原來三娘你也在。”吳氏笑著走上前來, 伸手輕輕地握住了柳氏的手,瞧上去格外親切,“我今天原本是想要帶著我家女兒出來拜一拜的, 沒想到還能遇到五娘。這就是七姑娘吧, 生的真是花容月貌,三娘好福氣。”
柳氏笑容依舊, 方氏則是和葉嬌站在她身後, 小聲嘟囔:“什麼巧啊,今兒又不是正日子, 要真的巧合那才是稀奇了。”
方氏的話小小的, 隻有葉嬌能聽到。
不過仔細算算, 今天確實不是上香的正日子,往常這裡總是香客眾多,今日瞧著卻有些清淨。
柳氏還是專門挑揀了個清淨日子來的,這都能碰上隻能是故意為之。
葉嬌沒有搭話,而是看向了被吳氏領著的魯七姑娘。
這魯七姑娘瞧著不太高興,但還是在對上柳氏的時候做出了羞澀的模樣,言談舉止也很有規矩,瞧著頗有些大家閨秀的模樣。
隻不過魯七姑娘隻和柳氏行禮,卻半分眼神沒有給方氏和葉嬌。
方氏長得圓潤,可是卻是個拗脾氣,人家不理她就不說話,乖乖地跟在柳氏身後,葉嬌也就跟著方氏一道保持安靜。
吳氏卻沒有發現這些,她帶著笑對著柳氏道:“今天遇到也是緣分,不如等會兒上完香我們喝口茶可好?這清泉寺裡麵的泉水是一絕,泡出來的茶也是格外清冽甘甜。”
柳氏笑著點頭,而後她們分彆從兩條不同的山路上山。
等到確定對方聽不到自己聲音的時候,方氏才皺起眉頭:“她就這麼確定我們會同意這門親事?”
柳氏顯得平和很多:“彆人家的事情與我們沒有乾係。”不過柳氏還是看了眼葉嬌,“嬌娘,你覺得呢?”
葉嬌沒想到柳氏會問自己,她眨了眨眼睛,才回道:“三郎要準備鄉試,相公還讓他每天寫上三十篇大字,想來是很忙的。”
柳氏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就是一時間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家小兒子每天要寫三十篇大字……
另一邊,吳氏卻對這門親事誌在必得:“他們自然會答應,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誰會不樂意呢?”
跟著吳氏來的婆子先看了眼走在後麵的七姑娘,而後才對著吳氏輕聲道:“可我瞧著咱家姑娘不太高興。”
吳氏扯扯嘴角:“放心吧,她知道輕重。我現在可都是為了給她遮醜,若是她早兩年說心悅我娘家哥哥那邊的吳大郎,那我也樂意給他們成其好事,可是如今,大郎娶了錢氏,我嫂嫂又是張氏那個蠢貨,我的女兒萬萬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可是姑娘怕是瞧不上祁家。”
吳氏用帕子擋了擋嘴角:“祁家縱然是商賈人家,祖上泥腿子出身,可是他家的三郎還是不錯的,讀書好,長得也不差,配得上我的女兒。”
那婆子低了低頭,把聲音壓得更低:“不過上次咱們在院子裡抓……遇到小姐和吳大少爺的時候,那副場景……若是以後被祁家知道了,咱們魯家的名聲可怎麼辦?”
吳氏也不由得想起了那天的糟心事兒,一想到她就頭疼。
可是麵上吳氏卻很平靜:“正因如此,我才選中的祁家。他們家小門小戶,翻不起風浪,而且祁三郎想要入官場仕途,必須要有個人提攜才行,咱們家有個京官做靠山,祁家哪怕知道了也要顧及著未來的前程捏著鼻子認下。”
這話越說吳氏越自信,她從一開始就不覺得祁家會拒絕。
之所以盯上祁家,是因為魯家如今外表光鮮內裡已空,吃穿用度都是要開銷銀子的,可是卻已經是賬麵空空撐不了多久。
吳氏是魯家續弦來的夫人,底氣不足,偏偏又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反複籌謀也沒有辦法憑空變出銀錢。
後來魯家盯上了祁家的酒方子,吳氏則是盯上了祁三郎,越琢磨越覺得祁家是最合適接下自家女兒的人家。
她甚至想著,若是把女兒嫁過去,祁三郎得了個官場靠山,魯家可以從祁家那邊要來鋪子店麵當聘禮填補虧空,女兒也能遮掩了和吳家大郎的醜事,算得上是一箭三雕的好事情。
至於祁三郎的臉麵,吳氏從沒放在心上過。
等上完了香,兩家人就又在院子裡頭的石桌前不期而遇。
葉嬌瞧著那裡早就擺好的茶具,便知道自家嫂嫂說的沒錯,魯家這對母女是有備而來,不然也不會做這麼齊全的準備。
魯七姑娘並不像是吳氏那般會遮掩,到底是還年輕,臉上總帶出了些倨傲來。
不過她的茶藝學的倒是不差的,一套下來行雲流水,瞧著頗有些賞心悅目,就連柳氏都點了點頭。
不過等到她準備將梅子青的茶杯遞給柳氏時,剛一起身,身形就微微一晃。
葉嬌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一手握緊了她的手碗,另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臂膀,幫她站穩了身子,杯中的茶也沒有撒出去。
魯七姑娘看了葉嬌一眼,慢慢的道了聲謝。
葉嬌卻沒有立刻回禮,而是眉尖微蹙,等到鬆開手時才回了一禮重新坐下。
柳氏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又和吳氏說了些客套話,大多是互相奉承,隻要涉及祁三郎的話茬都被柳氏給擋了回去。
不過葉嬌顯得有些沉默,一直到婆媳三人回到了馬車上,葉嬌都沒怎麼說話。
方氏不由得問她:“弟妹,想什麼呢?”
葉嬌抬頭看了看方氏,又看了眼柳氏,卻沒說什麼,伸手拿了塊紅豆餅放進嘴裡。
柳氏一笑:“怕是餓了,”而後她把盤子往葉嬌那裡推了推,“吃些吧,等會去了再好好吃晚飯。”
葉嬌點了點頭,又拿了一塊。
而在祁家,祁昀正在自家院子的小室裡清點昨天帶回來的東西。
鐵子如今已經是祁昀身邊很得力的人了,尤其是打算盤的功夫,哪怕是宋管事都比不上他的。
但饒是鐵子這樣得力的,查了一下午的賬也覺得胳膊發酸。
不過臉上一直是亢奮的,等最後一筆入了賬,鐵子的臉頰都漲紅起來,聲音裡都帶著喜悅:“二少爺,這趟的進項可真多!”
祁昀卻沒有太多驚訝,或者說,他早早就想到了這次商隊的利潤:“這些水粉胭脂算不得上品,可是送出關外就是價比黃金的東西。”
鐵子連連點頭,光從賬麵上看,尋常五錢銀子的胭脂,賣五十貫都有人要,這買賣是在是太好賺。
祁昀聲音平緩:“尋常商隊喜歡帶瓷器茶葉,這些縱然是好販賣的,但也容易壞,有個磕碰就不值錢了。這些胭脂水粉卻不同,用木匣子裝著,不易磕碰,價格定得多高都有人買,自然獲利頗豐。”
這些話鐵子都記在了心裡,一麵聽一麵點頭。
而祁昀則是又拿起了一份名冊,嘴角微翹,剛剛萬千銀錢都沒能讓他動容,但是這份名冊卻讓祁昀露出了笑容:“最難得的是,這次商隊出門,隻傷了幾個,並未有人丟命,以後這生意就好做了。”
尋常商隊出門就是搏命,遇到個溝溝坎坎就容易全軍覆沒。
如今祁家商隊去而複還卻能儘數安全無恙,尤其是被逃兵抓了還能得救,那以後他要是再組商隊,想加入的人會比現在多得多。
其中的利益,定然源源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