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今應承了這門親戚,回頭真的有事找上門,到時候耽誤自己和大哥都好說,但要是耽誤了三弟科考,隻怕是後悔都沒處哭。
說道理,已經分家,各不相乾。
說情誼,寡淡了這麼久早就形同陌路,祁家以前困難時也沒見誰接濟。
說法律,分家文書在那裡擺著,任誰都挑不出錯處。
祁昀並不是那種和稀泥的好脾氣人,本就是斷了的親戚,傻子才續上。
隻是拖一拖才能讓前頭多亂些,這樣祁父認識到了這門親戚不能認到時候自己再去勸也能容易些。
祁昀便與葉嬌又膩糊了一陣,這才披了鬥篷離開。
葉嬌從不擔心祁昀的事情,在她心裡,相公無所不能,自然不用什麼擔憂的。
等祁昀走了,葉嬌便起身,拿著一個布包走到了外間屋的書案後坐好,將布包打開,從裡頭拿了一本書出來瞧。
一邊瞧一邊在心裡跟《花陣六奇》做著對比。
好不好看,清不清楚,費不費勁兒,小人參都細細考量,神色格外專注。
就連捧著茶盞進來的小素都沒發現自家二少奶奶再看“閒書”,小心翼翼的將茶盞和點心放到桌上,又小心翼翼的退出門,生怕弄出聲響來擾了她。
不過沒過多久,小素又推開門道:“二少奶奶,董娘子來了。”
葉嬌順手把書合上撂到一旁,笑著道:“快讓春蘭進來。”
而後董氏就帶著笑容走進門來。
董氏也有好一陣子沒見葉嬌了,之前葉嬌懷了雙子,董氏是陪著她生產的,可是等葉嬌坐月子的時候,董氏就不太上門,生怕給葉嬌過了寒氣。
如今葉嬌身子康健,龍鳳胎也熬過了最前頭的這個月,她這才趁著祁家給三郎慶祝中舉的事情過來瞧瞧。
葉嬌同她坐到桌前,小素奉了茶上來,董氏倒也不客氣,喝了茶吃了茶點,這才道:“可算有口飯吃了,你是不知道前頭有多鬨騰,忙的我一口都沒吃上。”
可剛一說完,董氏就在心裡後悔。
她說話直爽,嘴上沒個把門的,剛剛方勵還叮囑她不要告訴葉嬌祁家七叔公上門的事情,怕她擔心,誰知道董氏一個不小心就說吐嚕嘴了。
不過小人參剛就聽祁昀說了,也就沒問,隻管笑眯眯的也捏了一塊放進嘴巴裡。
滿口甜香,味道極好。
董氏忙換了話題:“我之前聽我相公說,你和二少爺要一起進京了?”
葉嬌點了點頭:“嗯,年後去,我大哥入了春要成親了,我和相公一起去。”
“小少爺和姑娘呢?”
“帶旭寶,先不帶寧寶和如意。”
董氏聞言,猶豫了一下後道:“不是我多嘴,嬌娘,這帶誰不帶誰本就不該是我管的事兒,隻是我見過不少孩子,知道這孩子心性,這般大點兒的若是你不帶著,以後怕是忘性大就不記著你了,左右從現在數還好幾個月呢,你們又不急,還是帶上的好。”
葉嬌並不知道這些,但是董氏既然說了,她便記下,軟聲道:“等相公回來我就跟他說說這事兒,”聲音微頓,“其實我也舍不得他們。”
這話在董氏看來正常,畢竟為人父母的,誰能舍得親生孩子?
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寶貝還寶貝不過來呢。
可是這話從小人參嘴裡,卻是頭次說的。
她成人以來,在乎的幾個人裡最親近的便是祁昀,而祁二郎日日守著她護著她,從不曾走遠,小人參自然不懂得什麼是分彆之苦。
葉大郎又是個從一開始就在外奔波的,葉嬌看信都比看他次數多。
隻是孩子不同,或許小人參體會不了所謂的無形中的母子深情,可是她看著幾個小團子,心裡說不疼惜才是假的。
更何況這是自己疼得厲害才生出來的,自然是要自己好好玩……不,是自己好好照顧才對。
她身側不缺婆子,又不是無人照顧,帶在身邊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正想著,葉嬌的眼睛不經意間看到了董氏的衣裙。
董氏並不像是尋常女子哪般含蓄內斂,卻是個很愛乾淨的,這衣裳一點贓汙都不會有,總是收拾得乾乾淨淨。
可是現在瞧著卻有一塊褐色的痕跡,從膝蓋一直到腳踝,一大片,像是茶水潑上去了的。
葉嬌不由得道:“春蘭,你這是怎麼了?”
董氏低頭瞧了瞧,而後臉上就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似生氣,似氣惱,最終都化成一腔無力,董氏輕輕歎了口氣道:“這是沈家大姑娘潑的,我和她素來不和,偶有口角也正常,這次不過是一言不合,就被她故意打翻茶盞潑了裙角。”
心裡則是咬牙,那沈大姑娘也不知道發什麼癲,讓她遭了災。
她在閨中時候,和這沈大姑娘是有齟齬不假,但次次都是因為她飛揚跋扈欺負旁人,自己瞧不過去才和她起口角,哪兒知道這個人一朝翻身就來找自己晦氣。
當真倒黴。
葉嬌則是“咦”了一聲。
她可是知道董氏的脾氣的,尋常最是潑辣不過。
若是有人招惹了她,莫說是什麼沈家姑娘,就算是貴女又如何,照樣不會忍氣吞聲,起碼會跟自己念叨一下的。
誰知道這次她能忍到現在呢。
葉嬌便問道:“這是誰啊?”腦袋裡過了過,實在是不知道誰家姓沈的,莫不是什麼祁昀沒和自己提到過的官宦人家?
董氏努力克製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壓著聲音道:“最近不是在給皇帝遴選美人充盈後宮麼,這沈家大姑娘不知道家裡使了什麼法子,被推舉上去,明年就要進京了,這種要當娘娘的,我有氣也隻能往肚子裡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