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婆子並沒有讓祁明上馬車,而是帶他走到了大路上便笑著道:“祁探花,老奴就送您到這裡了,還請自便。”說完就要離開。
祁明這才確定人家是來幫自己解圍的,忙上前兩步道:“謝媽媽幫忙,不過還請媽媽告知是誰出手相助,也好讓祁明日後謝過。”
婆子笑了笑,溫聲道:“不過是小事,還請探花郎不必掛懷,祁探花留步。”
祁明也不好追上去,便看著婆子走向了一駕馬車,然後跟著馬車緩緩離開。
而坐在二樓茶鋪的楚承允則是微微挑起眉尖,偏了偏頭,道:“朕記得,孟家除了皇後外,就隻剩下孟五姑娘一個女兒了?”
葉平戎點點頭道:“是。”
楚承允又看了看那明顯是女子乘坐的馬車,沒說什麼,轉身準備離開。
葉平戎追上去,眼睛卻是看著楚承允。
如今這朝堂形勢已經分明,孟家是站在楚承允這邊的不假,可是楚承允對他們到底有多少信任還未可知。
那樞密直學士想要綁走祁三少爺,隻怕馬上就要倒黴了,這沒什麼,反正這個官職上倒下去的他也不是頭一個。
但是孟家若是和祁明有了關聯,難免楚承允多想。
誰知道葉平戎看過去的時候,卻對上了楚承允有些興奮的雙眼。
新皇用扇子擋了擋嘴巴,輕聲道:“走,回宮,朕有事要去找皇後商量。”
葉平戎愣了一下,等楚承允下樓梯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趕忙跟了上去。
祁明並不知道自家義兄來了又走,他回到祁家的時候頗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忙去找了祁昀,卻沒有對著自家二哥說起榜下捉婿得事情。
一來是這事兒不光彩,二來是祁明不準備讓跟去的下人因為自己挨罰。
隻是這些事情都逃不過祁昀的耳朵,不過祁二郎也明白祁明的心思,對跟出去的小廝不過是訓斥兩句,罰了半個月的月銀,旁的就沒有多說什麼。
葉嬌則是有些奇怪:“相公不是說民不與官爭?他們不和那些人起爭執,做得不對嗎?”
祁昀手上翻看著禮單,嘴裡回道:“不爭是對的,可是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回府報信,便是他們蠢。”
這次小懲大誡是為了讓他們長記性,若下次還這麼蠢笨倒不如賣了乾脆。
祁昀沒有明說,神色淡淡的將禮單放到一旁,伸手拉著葉嬌到自己身邊坐下。
小人參手裡正拿著個枇杷剝著吃,見狀便坐了過去,還把自己剝好的枇杷遞給了祁昀:“相公嘗嘗,甜得很,潤肺止咳的。”
祁昀湊過去咬了一口,便是滿口甜香。
他不由得驚訝道:“這比尋常的枇杷果好吃不少,嬌娘從何處得來?”
葉嬌笑眯眯的靠著他,將剩下的半個塞到自己嘴裡,模模糊糊的回道:“映秀送的,她最近給了我不少園子裡頭的枇杷,我讓人做了川貝燉枇杷,晚上應該能燉好。”
祁昀點了點頭,在葉嬌的嘴上啄了一下,又在她眼睛上親了親,聲音裡帶著感慨:“嬌娘你每次提到吃的,眼睛就格外好看。”
小人參眨眨眼,問道:“怎麼好看了?”
“就像是聚斂了溫暖的陽光似的。”這倒不是祁昀渾說,他也看出來了,自家娘子就是喜歡吃了些,而且對什麼好吃的都格外熱情。
說起吃喝,葉嬌總是極有熱情,眼神都不一樣了。
可小人參卻有些茫然,伸出蔥白指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嘟囔著:“眼睛裡有陽光?那還是人嗎?”
祁昀一愣,而後就抱著她笑起來。
葉嬌雖然不知道祁昀笑什麼呢,但是笑聲往往是能傳染的,她也不自覺的彎起嘴角,先是跟著笑,然後就又去摸了個枇杷過來剝了吃。
等鬨了一陣,祁昀才裝似無意的問道:“她最近還是常來尋你說話嗎?”
葉嬌搖搖頭:“這些日子咱們家裡忙,賓客不斷,映秀好像也有事情要做,很少來了,就是東西沒斷,總是送,現在我吃的水果都是她送的,還有點心,都可甜了。”
祁昀笑著攬住了她的腰,輕輕地捏了捏。
葉嬌被弄得癢,笑著推他,清澈的眼睛看過去問道:“相公你做什麼?”
祁昀一本正經的回道:“我摸摸,看嬌娘胖了沒。”
小人參不像是尋常女子那般拘著自己,也不覺得胖瘦有什麼乾係,聞言隻管低頭也捏了捏腰上的肉,又摸了摸肚子,這才道:“好像沒胖。”剛說完,葉嬌就好奇的看向了祁昀,“相公,為什麼我自己摸自己的腰不癢?”
祁昀重新攬住她道:“自己摸自己都沒事兒,旁人碰了才覺得癢。”
葉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像是格外新鮮,她慣常是個喜歡好好學做人的,這會兒聽到了個新鮮事兒自然止不住好奇,直接把手放到了祁昀的身上摸來摸去,嘴裡嘟囔著:“那相公呢,也是這樣嗎?”
祁昀輕輕地“嗯”了一聲。
小人參又拽著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興衝衝地看他:“再試試?”
祁昀笑了笑,他很喜歡自家娘子的努力探索的精神,所以他們一起研究了一個晚上,其中趣味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而在祁明中了探花後,祁家就成了京城裡格外緊俏的人家。
縱然狀元榜眼都更高些,但蕭家郭家那可都是大家族,尋常人高攀不上,祁家就不一樣了,商賈出身,看上去是沒有什麼倚仗的,如今出了個探花郎,想要過來搞好關係的幾乎踩破了祁家的門檻。
祁昀也不往外趕,來的都是客,好好招待就是了。
給了禮卻不全接,除了相熟的人家外,旁的都沒有要,貴重的也都退了回去,半分把柄不留人。
可祁昀一直不讓祁明出來見人,隻讓他好好準備進宮謝恩的事情。
這謝恩並不是磕個頭就完事兒的,在皇上麵前,都要有一番奏對,一甲的自不必說,基本都要被皇帝單拎出來單獨考較,二甲三甲的則是還要有其他去處,是留京還是外派全看各人本事。
按照慣例,一甲三人是會立刻給官身,狀元從六品修撰,榜眼探花正七品編修,隻是法無定法,總有例外,若是應答時候被皇帝嫌棄了,哪怕是狀元也可能被棄用的。
好在祁明是個明事理的,他沒有覺得自家義兄是皇帝這個身份轉變對他有太大好處,相反,祁明和楚承允關係親近,就更加明白楚承允的挑剔。
自己若是不能讓他滿意,那第一個收拾自己的就是義兄!
祁明閉門苦讀,竟然比準備殿試前還要來的專心。
而祁昀的信,也在這個時候被送往了祁家。
這次祁昀並沒有直接用鴿子傳信,而是很正經的寫了一封信,還附上了家書,想著既然是報喜便要正式些。
隻是這樣的速度到底是比往常慢了些,反倒是作為知縣的石天瑞先得到了消息。
作為一方父母官,治下出了個探花郎這絕對是件大事,不僅要宣傳,甚至要炫耀。
因為對於一方官吏來說,每年都要迎來一次考較。
尋常官員要考較的除了治下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是否安穩富庶,還有一項重要的便是要看看當地教化如何。
政以體化,教以效化,民以風化。
每個地方官都格外看重當地的學院私塾,為的就是能在大考之年出上幾位人才,不僅能豐富官場人脈,還能作為自己的政績,借以得到好的考評從而提升官職。
除去這些,對石天瑞來說,此番得中的是祁家人,哪怕是看在和祁昀的君子協議上,也要大書特書一番才好。
“準備官服,我要去祁家報喜。”剛得到消息,石天瑞就站起身來,書也不看了,茶也不喝了,急匆匆的就想走。
一旁的鄭氏趕忙小跑著去取下了架子上的官服,叫了丫鬟過來幫著自己給石天瑞穿上。
石天瑞臉上先是沉思,然後鬆了口氣,聲音低沉:“看起來,祁家果然如我們所想,是個上達天聽的。”
不然尋常百姓想要得個一甲名頭,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想來,之前的每一步都是有跡可循的。
而在整理腰帶的時候,鄭氏輕聲道:“你準備就這麼去,還是帶上些彆的?”
石天瑞拿官帽的手微微一頓,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門外高聲道:“去,把銅鑼帶上!還有鞭炮,都帶上,從本縣的月俸裡麵扣,弄熱鬨些!”
鄭氏聞言,嘴角微翹,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石天瑞略略低頭看著她,道:“娘子考慮的周全,如今我那傻妹子還要仰仗祁二郎一家照拂,祁三郎又有了前程,這般熱鬨也是應當的。”
鄭氏聲音輕輕:“更熱鬨些,這本就是喜事,怎麼熱鬨都不過分。”
石天瑞笑了笑,微微點頭。
鄭氏則是踮起腳尖幫他正了正官帽,又給石天瑞倒了杯茶讓他喝下,這才送他出門,目送石天瑞離開。
等石知縣帶著一隊人敲鑼打鼓的離開後,鄭氏便快步去了書房,準備給葉嬌寫封信,加深一下友誼。
而石天瑞這一路上確實是刻意的鬨出來了很大動靜,還專門繞了個遠路,就是為了多宣傳一下祁三郎得中探花的事情,尤其是那個大銅鑼,敲一下,震天響,想聽不見都難。
祁昭原本是要去莊子上的,結果遠遠聽到了銅鑼聲響,便想要過去瞧瞧,結果還沒湊近,就有人喊住了他:“這不是祁家大郎嗎?你這是要去找知縣老爺?”
祁昭被說的一愣:“我也不告狀,找知縣做什麼。”
“你還不知道?這是給你家報喜的!趕緊回去說一聲吧,你家三郎中了,探花,這當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後頭這人說什麼,祁昭已經聽不到了,滿腦子都是中了中了,三弟中了!
也顧不上說什麼,祁昭扭頭就朝著家裡狂奔,進門後頭一件事就是扯著脖子喊:“來人啊,快來人!”
偏巧碰上方氏扶著柳氏準備出門上香,因著京城總是沒信兒,柳氏心裡著急,卻也不願催促生怕擾了祁明的事情,就隻能時不時的出門上香來安心。
這會兒見自家大兒子扯著脖子嚷嚷,方氏都被她嚇了一跳。
柳氏趕忙讓劉婆子扶穩了方氏,伸手護住了方氏已經鼓起來的肚子,柳氏的眼睛則是瞪向了祁昭:“大白天的嚷嚷什麼,中邪了不成?”
祁昭這才瞧見自家娘親和媳婦,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小跑著過來,一邊喘一邊道:“不是我,是三郎,三郎中了!”
柳氏愣了一下,倒退了半步:“你說什麼,你說三郎中邪了?你從哪兒聽說的!”
祁昭原本就不是嘴皮子利落的人,加上被歡喜衝昏了頭腦,又跑了好長一段路,這會兒已經是舌頭打結,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
他越這樣,柳氏越急,平時的穩重這會兒都沒了用,偏偏祁昭還總笑,柳氏氣的想打他。
就在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鑼鼓聲。
柳氏不由得看向了大門,祁昭歡喜的隻知道念叨“中了中了”,柳氏也終於回過神兒來,隱隱的有了猜測。
她緊緊地捏著帕子,回過頭,對著祁昭道:“你扶好你媳婦。”而後柳氏便搭著劉婆子的手,快步走上台階。
等大門左右分開,柳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頭的石天瑞,他周圍還有不少吹吹打打的人。
街巷兩端都是滿當當的,儘數是圍觀的百姓。
誰都好瞧個熱鬨,如今連知縣都出來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
石天瑞在看到柳氏後,清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上前兩步道:“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貴府三郎金榜題名,如今已經是探花之身,前途無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