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華寧開口,孟皇後就抬了抬手,示意她安靜。
而後,孟皇後看向了葉嬌,並沒有問真假,因為當初救了楚承允的那顆藥丸就是葉嬌給的,且孟皇後知道葉嬌品性,隻要她說能,那就是能的。
孟皇後隻是輕輕的問了句:“嬌娘為何救我?”
葉嬌笑了笑,道:“慧娘待我好,我自然要待你好啊。”
這話,說起來容易,可是一直能這麼做的卻不多,孟皇後緊緊地攥著葉嬌的手,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她從未懷疑葉嬌的用心,因為從相識的時候,第一次見,她就知道這個女子是世間難得的剔透人,有著水晶一樣的心,一眼能看到底的純然。
越是心思複雜,越喜歡這樣透亮的人。
正因知道這點,孟皇後從來都親近她,即使現在皇後之尊,也萬分珍惜葉嬌,現在孟皇後不知道自己是在感動身子有救,還是為了這份純然醉心。
終究,是難得。
但孟皇後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眼睛清亮沒有半分濕潤,盯著葉嬌瞧了許久,孟皇後從腰上扯下了掛著的玉佩,輕輕放在了葉嬌手上,才開口:“嬌娘待我好,我以後,定然待你好。”
葉嬌不明白這話的分量,一旁的華寧卻明白,隻這一句話,這塊玉佩,以後祁二一家除非叛上作亂,否則一生無憂。
小人參則是覺得自己每次進宮都會帶點東西回去,就像……賊不走空?好像這個詞用的不太對,不過葉嬌一時間也想不到彆的詞兒。
而後又聽孟皇後道:“不過你懂治病的事情,莫要再讓旁人知道,不然會平白的招惹麻煩的。”
葉嬌點了點頭,小人參心思直率得很,左右她又不是郎中,關心的不過是有數的幾個人,旁的人她才懶得理。
孟皇後又看了看華寧,華寧立刻跟著點頭,示意自己不會亂說。
眼睛卻看著葉嬌,心裡明白了些為何祁二郎之前那樣破敗的身子能康健至此。
他真是娶了個好娘子。
而後孟皇後並沒有和葉嬌細說旁的,這些天潢貴胄間的齟齬事說出來也是汙了耳朵,更何況葉嬌本就不用為這些擔心,告訴她也是平白的讓葉嬌擔心,倒不如不提。
小人參也不好奇,左右她心裡救孟皇後隻是出於朋友情誼,本就沒想過彆的。
她的小日子過得好好的,也沒那份閒心去摻和彆人的日子。
孟皇後留了葉嬌和華寧吃飯,也趁著這個時候吩咐手下人去準備。
在葉嬌歸家時,帶了兩個箱子來,搬進屋子時放到地上都是很沉的聲響,弄得祁昀有些驚訝的看向了葉嬌:“嬌娘,這是何物?”
葉嬌拿著帕子扇風,聞言對著祁昀搖搖頭:“慧娘隻讓我帶回來,沒說是什麼,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而後,隻是開了個縫兒,陽光照進去,便是一片閃光,弄得祁昀和葉嬌不自覺的眯起了眼睛。
待掀開箱子,就看到裡麵的物件。
左邊的有珠釵,有金玉,還有布匹,右邊的則是滿滿一箱子刀劍,排列得整整齊齊,光看模樣就知道不是凡品。
祁昀不由得看向了葉嬌:“這都是難得的,送你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葉嬌眨了眨眼睛,道:“慧娘說,是給寧寶還有如意抓周用的。”
抓周……
祁昀不信這是抓周禮,尋常親朋好友都會在孩子抓周宴上添置些物件兒,當做禮物,但是這麼厚重的還是頭回見。
於是祁昀讓小素和鐵子先到外麵守著,他則是握著葉嬌的手,到了內室,對她道:“你細細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一說。”
葉嬌立刻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祁昀聽完,隻覺得背後一陣冒冷汗。
嬌娘懂的治病,他知道,嬌娘種的那些藥材花都不是凡品,他也知道。
其實平常小人參以為自己藏的很好的小秘密,祁昀心裡都暗暗明白的,隻是他從不追問,也不好奇。
對祁二郎來說,即使葉嬌真的是她說的人參精,他也覺得沒什麼。
畢竟於他而言,如今過得日子都是賺來的,他的命本就屬於葉嬌,娘子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人他都不在意,日子過得和樂便是了,總刨根問底才沒意思。
至於孟皇後是不是要血洗了,祁昀也不在乎,和自家沒關係的事情不用理會那麼多。
真的讓他後怕的,是葉嬌告訴了孟皇後自己會治病的事情。
幸而孟皇後心思端方,華寧品性也好,兩人都能言出必行,不然自家嬌娘隻怕不能輕易離開皇宮的。
葉嬌見他不言,有些擔憂:“相公你想什麼呢?”
祁昀伸手抱著她,輕聲道:“我想著,皇後說的對,有些事情你萬萬不可告訴旁人。”
葉嬌笑了笑:“她們對我好,人也好,換個人我才不說呢。”
祁昀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就明白葉嬌的意思。
自家娘子純善不假,卻不傻,旁的許多事情她或許不懂,可是這看人的本事葉嬌比誰都來得精準。
祁明看錯過人,這才招惹了溫六郎,祁昀雖沒看錯過人,但他也不敢說自己能一直對下去。
偏就是葉嬌這般單純的,卻總能看準看透,好的壞的第一次見麵便知道。
隻要是她點頭的,自然不會扭頭把她賣掉,祁昀覺得自己剛剛的擔心確實是關心則亂了。
他臉上露了個笑,點點頭,親了親葉嬌的臉,道:“嬌娘說得對,你聰明得很。”
葉嬌抬了抬下巴,神色和旭寶一般無二:“這是自然。”
而後葉嬌又把玉佩給祁昀看了,祁昀想了想,道:“和那金鎖放到一起吧。”
葉嬌回憶了一下:“是之前皇上送的金鎖嗎?”
“對,放一起,”祁昀看了看那玉佩,輕聲道,“這兩個都是保命的物件,自然撂在一處才好。”
葉嬌應了聲,去把玉佩鎖好。
祁昀則是又叮囑了幾句,那些藥材花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葉嬌知道他關心自己,便都應了,兩人這才相攜出門,去安排那兩個箱子。
既然說是給龍鳳胎的,那就好好收著,等他們長大了再給。
孟皇後暗地裡送過來,沒有明著賞賜,想來是不願給祁二家惹眼,祁昀自不會上趕著炫耀什麼,一直到龍鳳胎周歲宴的時候,這兩個箱子裡的東西都沒有被拿出來。
這次抓周宴祁家辦的很大,祁家縱然不像是那些富貴人家隻請達官顯貴,尋常人家祁昀也會請,但排場不差到哪裡去。
來的人多是與祁昀有生意往來的,也有些朝廷官員,隻是這些當官的多是衝著葉平戎和祁明來的,不過麵子上還是格外親近熱切,祁府也是打開大門,要的便是熱鬨。
而在來的馬車裡,最大的自然是華寧長公主的車架,旁邊的是一些女眷的車子,中規中距。
並不是她們不想要富麗堂皇,而是她們的夫家有些是商賈人家卻不想招搖,有些是在朝為官不能惹眼,這才低調些。
就在這時,一駕馬車由遠及近而來。
雖然瞧著不大,但是一看就知道這車輿貴的很,走起來格外平穩,拉車的馬也不便宜。
葉平戎騎馬而來,瞧著迎麵過來的馬車,微微眯起眼睛。
而一旁同樣騎著馬的劉榮卻沒有往那邊看,而是笑著道:“將軍,殿下已經進去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葉平戎瞥了他一眼,道:“等人。”
劉榮有些好奇:“等誰?”
“主子。”
能被葉平戎稱呼為主子的,就隻有楚承允了,劉榮立刻沒了聲音,卻在心裡想著,這祁家當真是天大的麵子。
就在這時,馬車的簾子被掀開,先是一個婆子走下來,而後便是一個身穿杏色衣裙的女子出了馬車。
見不是楚承允,葉平戎就彆開眼睛。
而劉榮卻愣住了。
這女子做婦人裝扮,麵目清秀溫婉,微微低頭的時候像是花朵一樣好看。
可明明是清麗模樣,眉眼間卻帶著幾分冷清。
美麗的女子劉榮也見了不少,可這個他覺得格外與眾不同,也就忘了避嫌。
而來人便是已經和離的石氏。
她和離後的日子其實沒有太多變化,與京城女眷們依然有聯係,茶會詩會常來常往,加上和華寧的關係,又有個好哥哥,這身份不降反升。
出來進去要用的馬車也要買最好的,她不樂意虧待自己。
反正石氏現在沒有需要維護的夫家,也不缺銀錢,便怎麼高興怎麼來。
回過頭去瞧瞧,石氏覺得當初的自己傻得可笑,被一個豺狼耽擱了好時光,她自己虧待自己太久了,如今孤身一人如果還不能自在些,那才是傻了呢。
因著今日是龍鳳胎的抓周宴,石氏早早就出門了,無奈路上碰到了落魄了後醉醺醺的溫敏鬆,差點被他認出,石氏讓人拿著棍子把他打開這才脫身,卻耽擱了不少時候,過來時祁家外麵的馬車已經排了一排。
這會兒石氏心裡著急,出馬車時對著婆子道:“快些,你先去取我帶來的禮物盒子。”
可就在這時,正下馬車石氏大約是過於著急,腳下一崴,便失了平衡。
她還沒抓住婆子的手,輕呼一聲,眼瞅著就要從車上栽下去的時候石氏嚇得閉上眼睛。
可是就在這時,愣住了的婆子覺得背後一疼,下意識的撲過去,恰巧抱住了石氏。
石氏扶著婆子堪堪站定,臉上還有些驚魂未定,低頭就瞧見了地上落著的劍鞘,想來就是這個東西打中了婆子,才免得自己跌跤。
而後石氏就抬頭朝著前頭看去。
一眼便看到馬上的葉平戎,以及他身邊另一個沒見過的人正看著她,對著她抱拳行禮。
石氏認識葉平戎是因為葉嬌,而那個抱拳的人手上拿著的便是沒了劍鞘的長劍,想來就是他幫了自己。
站穩後,石氏遠遠地回了個禮,卻沒多想什麼,讓婆子將劍鞘送回去,也帶去謝意。
因著男女有彆,石氏便沒有上前,隻站在原地看著。
見劉榮把劍鞘收了,石氏又對他行禮道謝,而後就讓婆子捧好裝了禮物的盒子,匆匆進了祁府大門。
劉榮不敢瞧,生怕引了誤會,隻問了葉平戎一句:“將軍,這位是……”
葉平戎一心找楚承允,回答的也就漫不經心:“石家夫人,之前同溫家和離的。”
和離了?
劉榮笑起來,隻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樂什麼,又覺得自己剛剛的念頭有些怪異,便輕咳一聲收斂了笑容,裝模作樣的跟著葉平戎一起左顧右盼,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
就在此時,楚承允的馬車終於緩緩而來。